秦紫胤听得莫名:“何意?”
“你要庇佑苍生,就不能随意掀起风浪,但你还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惊涛骇浪,白帝城那边,因为你的出现,因为箬衣剑飞来巫疆,已经暗流涌动,秦佑安的金銮椅已经做得很不安稳了,若你再亲赴白帝城,必然惹出大乱子,秦佑安为了抢龙椅也好,抢仙君也好,都不会放过你,你们俩闹腾起来,天下大乱就在眼前。”
他说得好有道理,秦紫胤噎得半响无言。
青鳞笑得愈发得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宏图霸业一场梦,男欢女爱一时迷,看破了都是小事,放弃仙君,放弃帝位,隐匿山巅做个野人,看云卷云舒,四海升平,这才是心忧天下的紫胤公子该做的事,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瞧不起了,我做不到你说的这样,帝位我可以放弃,心爱的女子不能放弃,秦佑安想跟我争,尽管放马过来。”
秦紫胤说得笃定,气得青鳞咬牙切齿:“果然是自私的小人,嘴上心忧天下,心里只想着天下顺我。”
秦紫胤不认账,反诘他:“当年我为了天下,弃了若吾,悔了千年,重来一次,我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她,哪怕河海逆流,苍生倒悬,也与我无关!”
秦紫胤说罢转身离开,桌上的棋局,从始到终都没有挪动一步。
青鳞呆怔片刻,也起身去找杜小草。
她就在上方的客栈三楼窗前,远远望着青鳞和秦紫胤争执,以她的五感六识,把两人对峙的言谈全都听在耳中,心情难以言喻。
云澜一族可以涅槃转世,转世后同时拥有前世的记忆,她才转了一世,就觉得垂垂老矣,不复从前的娇憨纯挚,若是一世一世的攒下去,攒了十世、百世,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不敢想象。
涅槃重生,不应该是一场山重水复、无限重复的游戏,该是什么,该是怎样,她一时还没想清楚。
祖父没有带她离开,没有点破彼此的关系,多半与此有关。
她需要沉下心顿悟,忘了不该记住的东西,记住该记住的要紧事情,但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如何取舍,她毫无章法,既没有勘破世情,也没有勘破人心,更没有勘破己心。
涅槃之后,她再没有真正上心的事,也没有了真正上心的人,对秦佑安的感情,诞生在她还是“焦溪杜小草”的时候,没有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
那是她这一世难得的少女心,一去永不再回。
如今回头仔细思忖,她对秦佑安的依恋,远远不如千年前对秦紫胤,那样的炽烈如火,那样的奋不顾身,那样的娇憨天真,再回想犹如浮生一梦,梦醒了,徒留怅然。
初心,春心,少女心,与她而言,都已经遥不可及。
哪怕她活了两世,悠悠十几万载岁月,春华秋实浸染,在“做人”这件事上,她始终不开窍。
有些感慨,有些无奈。
青鳞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温声劝解:“事在人为,但人力有穷尽,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别为难自己。”
杜小草明白他的暗指,微微苦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就事论事,走一步看一步。”
“我更希望仙君‘就人论人’,摆正公道心,别因为从前的仇恨或者情谊,就蒙蔽了眼睛,关紧了心门。”
杜小草点点头,是非对错,她早已分辨明白,错不在自己,无须辗转反侧,寝食不安的应该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