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三能听明白邋遢老头的暗示,他只万叶城中时,就是纨绔的最底层,动辄被欺负挤兑,太明白他们的歹毒心思。
执掌小洞天的宗门长老们,只想到了秘境中那些“好苗子”的天分,忘了这些好苗子的桀骜,遭了反噬。
宗门的资源也有限,自己人还不够分,匀到这些“秧苗”身上的本就有限,“自己人”这边还十分厌烦,觉得是这些“秧苗”摊薄了自己应得的好处,磕磕碰碰,小嫌隙变成大仇恨,除非一方死翘翘,否则没办法收场。
邋遢老头口中的大宗门,显然是败给了昔年的“秧苗”。
邋遢老头手中的“古籍”,看着小小一本,实则是众多灵气充沛小洞天淬炼而成,“稳”最重要,“有用”其次,“公平”微不足道。
慕三叹息:“从前听帝姬念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觉得帝姬太伤感,原来不是帝姬伤感,是我见识少,人还不如草木,草木无知无觉,枯荣全凭节气,我们这样的生灵就不同了,会思考,就会烦恼,又没办法改变任何事,就像是被闷在一口棺材里,很快就会窒息而死,最难受的不是蒙在鼓里的那些生灵,而是知道自己生在棺材里,很快就会死掉的生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一声惨叫,慕三眉心的灵纹再次涟漪震荡,比上一次来的还要凶暴。
杜小草赶紧阻止邋遢老头:“前辈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慕三先要入魔了!”
邋遢老头不以为然,“他真要入魔,不在我这三言两语,三言两语都捱不住,怎么应对剑灵的挑拨怂恿?人心如渊,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加减,是水滴石穿。”
他单手一挥,一把猩红的魔剑横在手中,滴溜溜震荡不已,冲向慕三所在的位置。
一片惊呼声中,慕三忽然安静下来,双手环抱着那把形似战戟的仙剑,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邋遢老头烙在他眉心的铃铛形状灵纹,一晃变成了一片水泽,水面上映照着众多画面,以杜小草的五感六识,勉强能看清。
她看到一个三旬年纪的男子,在一座桑柏浓翠的溪涧旁搭建茅屋修行,十分努力,几无闲暇,然而他的身份,却不是所在宗门势力的正经弟子,而是从小洞天中“拔擢”出来的“秧苗”,宗门看重他们的天赋出众,填鸭一般飞快让他们修炼有成,又不给机会让他们大成,不高不低易于掌控,当做货品售卖给其它势力,跟寻常富贵人家购买小厮侍婢一般,极为卑贱,毫无自由,生死荣辱都掌控在主人家手中,心气高的,当场就能寻死。
反抗?
小洞天出身的“秧苗”,被拔擢出来之前,都给他们安排了魂灯,或者类似的法宝,俗称本命物,凭此可操控“秧苗”的生死,这些本命物五花八门,包括但不限于魂灯,书籍、画卷、印章乃至瓷器,都有可能,烧了书,撕了画,摔了瓷器,砸了印章,灭了魂灯,修士当场就得暴毙,除非你道行通天,已经超越本命物的规则约束。
杜小草盯着涟漪画面,直觉不妙,置身这样恶劣环境下,任谁都难心平气和,非得剑走偏锋不可,一个不小心,就得入魔。
溪涧茅舍中的男子也不例外,他的遭遇也让人唏嘘,首先是跟他一起“拔擢”出来的未婚妻,那位青梅竹马的温柔女子,被宗门长老拖去做侍妾,因为不够乖顺,短短半个月就被折磨而死,尸体还被扔去兽苑。
然后是他的两个发小被拉去当陪练的沙包,活活打死,他的挚友被卖给一位邪修,淬炼成战斗人偶。
……
一幕一幕,惨不忍睹。
那男子悲愤至极,又隐忍至极,凭着口齿伶俐,善于揣摩人心,攀上了宗门的某位纨绔,鞍前马后当跟班,暂时苟住了性命,最后还成功得了机会,与那宗门签订契约,放他离开宗门去筹钱,一甲子之内拿约定好的数目来给自己赎身。
男子强迫自己忘了那些仇恨和伤心,离开宗门兢兢业业赚钱,然而宗门那边,放出来筹钱的“秧苗”越来越多,为了在约定期限内弄到一大笔钱,做事越来越没有底线。
大开杀戒着有之,为非作歹者有之,这笔糊涂账,被算在了那宗门头上。
宗门恼怒,派出门下弟子,把这些“秧苗”全部灭杀泄愤,但“秧苗”已经今非昔比,世面见多了,道行高深了,互相抱团,反把宗门弄得灰头土脸。
宗门付出了惨重代价,勉强平息了这场混乱,但男子活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得到了一本邪功,修炼有成,这功法算是“无情道”的前身,虽然粗糙但已初具雏形,他能从宗门的屠戮中逃生,就是靠着这本邪功。
在他与一群同病相怜的伙伴们陷入绝境,要被群灭时候,那些同伴们自愿以血肉道行和灵识献祭于他,让他道行暴涨了一截,手中出现一柄形似战戟的仙剑虚影,哪怕只是虚影,依然悍不可挡,生生杀出了一条活路……
过程凶险莫名,杜小草只是围观,都觉得惊心动魄。
还要再看时,慕三的识海已经无以为继,画面涟漪震颤,倏然消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