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陛下的伤真的如此严重？”贺礼皱着眉，扶苏终究只是公子，真正的皇帝还是嬴政。嬴政不醒，他们什么事情确实不方便许多。

想到嬴政的伤，扶苏再次沉了脸，沉重的点点头，才说道：“原本父皇身上就有不少病根，如今这一伤，便是将之前那些隐晦的病痛全部牵引了出来，所以才……”

既然已经决定重用，扶苏便不再隐瞒。

听到这里，两人也是沉默，如今的话，便只能祈祷陛下早点醒过来，身体康复，好主持大局。

之后，几人又交谈了一会，便让人回去了，自己也回了嬴政的寝殿处理政务。

孟离看着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赵高，也闭了眼上了房梁。

赵高摆了棋盘，左右手照常下了数子，最后还是放下了，干枯的手撑着皮包骨的脑袋，就像是老树根纠结的盘在了一起。

“孟离。”赵高突然开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弃巫仟？”

孟离不懂，但是却没有问，“大人自有定夺。”

听闻孟离的话，赵高一愣，随即笑开。

他确实看不上所有的人，真正让他放在心上的，也就是嬴政一人，而已，但是现在似乎要加上一个人，扶苏。

老实说，他今天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其实更早，在刑场上嬴政被刺伤的时候事情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原本想利用流言还有嬴政不得不除掉继流的现状来逼迫他做出一些选择，或者退让。但是现在反倒是他，通过这件事被掣肘。

所以在早朝上时，他稍加思索，随后做出了损失最小的决断，便是让巫仟自生自灭。

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有点血缘关系，这件事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之前他还有所顾忌，怕巫仟狗急跳墙，现在也正好借刀送他去死，这个秘密便变成了真正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是扶苏那么强硬的手段，直接对行幕施以大戒，便是在所有人面前杀鸡儆猴，告诉他们，臣子权利再大，终究还是臣。而他，才是真正的皇家！

更是借这些事，敲打那些依附于他的人，既然赵高可以扔掉这一个对他无用之人，也可以是两个、三个，可以是行幕，也可以是你。

“胡亥啊胡亥。”赵高极少叫胡亥的全名，他有些喃喃自语，“你也该下决定了。”

听见胡亥的名字，孟离心脏突然一跳，难道是知道了自己与胡亥之间的交易？但是他又仔细看了看赵高的脸，又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些……烦躁？

孟离不明白，赵高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在他的印象中，赵高永远都是笑面虎的代表，笑着把人吃进肚，最后骨头渣都不剩。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人，会变得烦躁？

孟离难得好奇，忍不住开口：“你在担忧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赵高这个时候却是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是那一种，正常老人家的感觉。孟离嗤笑，这种感觉怎么可能出现在赵高的身上，在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赵高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回旗盒，“担忧吗？”

赵高背对着光，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但是莫名的叫人有些发寒。

棋子与棋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赵高的低语。

“胡亥。”

“放手去做吧。”

语气竟然格外的平静，好像只是长辈对于孩子的盼望而已。

孟离已经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他的气息，赵高虽然看不到他，但是知道他还在。

孟离看着屋顶，他不知道赵高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知道了吗？还是，在告诉他？

孟离原本便不喜欢猜人心思，对于赵高这种看起来摸不着头脑的话更是一团雾水，不知所云。只是有哪一种感觉，他似乎，全部知道。但是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不说呢？不阻止他们呢？

孟离想不明白，干脆闭了眼，不再去想这些。

而胡亥今日便没有上朝，下了朝之后听孟尧说着当时的情景，心中的仰望之情油然而生。

他有些后悔没有看到那个样子的扶苏，那一定，一定是当时最耀眼的存在，就像是天地之主，一句话便能让所有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