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星摇头:“他们都是亓孟的朋友,就像你是白舜水的朋友,你身边的朋友都只是白舜水的朋友而已,有第一个方落,就有第二个方落,方落会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那就对了。”谢陨星坐上审讯椅,捧着颊看侯玦吃东西。
那眼神灼热,看的是明明是自己,但又像在看一团死物,侯玦一时不确定,这是不是谢陨星给他的最后的晚餐。
侯玦停下咀嚼的动作,忽然就嚼不动了。
会吗他想,就算他家里人发现他是被谢陨星弄死的,但又能怎么样呢,光是一个裴家出于颜面就不会把谢陨星放出。毕竟三流世家,即使与跌倒的一流相比,相差的鸿沟还是令人难以跨越。
谢陨星玩着手里的人偶娃娃,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了小人偶上,他那一针落下,侯玦的四肢仿佛也疼起来了,直直惨叫了一声:“啊——”
谢陨星看他一眼,奇怪地说:“扎的又不是你,你叫什么?”
侯玦也被自己的应激反应惊到,一时语气也急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我……除了白舜水的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那你做我的朋友吧。”谢陨星说,“我没有朋友。”
就那么简单
侯玦直直道:“好,我答应做你的朋友。”
话音刚落,侯玦背后衣服上一个灯泡状的东西陡然变红。谢陨星伸出手,摘了那东西,扔到侯玦脸上。
侯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测谎仪。”谢陨星说,“只能麻烦你再住几个月了,住到心甘情愿为止。”
再几个月。
侯玦猛然站起来,拉下脖子上的一串东西,拿给谢陨星。
谢陨星把玩在手里,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
“能毁了我的东西。”
谢陨星半信半疑,抓着u盘连接了手机,侯玦说的不假,里面有大段欺辱视频,以及一些□□群p的录像带,高清□□,这些东西一旦泄露侯玦名声就也臭了。
侯玦说,“我爸妈早就离婚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八岁的妹妹,你放我走吧,你说做什么都行。”
谢陨星若有所思:“你还有个八岁妹妹。”
侯玦脸色大变,险些冲过铁链拳头抡上谢陨星的脸:“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不做什么。”谢陨星朝前走了一步,俯身看着侯玦的脸,“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就在侯玦以为谈判无望又要忍受新一波酷刑的时候,眼罩被一双冰凉的手戴上了,手腕间手铐咔嚓一声断开,侯玦刚要站起来,一铁杆的冲力从后脑勺直杀而来,侯玦脑中短路,又一次倒了下去,迷糊里头顶罩上一个麻袋。
等侯玦再次清醒时,看到的是夜晚的校门。
谢陨星从台阶上走下来,递给侯玦一罐啤酒。
就这冷风,谢陨星大口大口地灌啤酒,酒液顺着喉结咕咚咕咚往下流,带着丝丝颓丧感。
侯玦犹豫,也还是闷了一口。
“那么多欺负你的人,为什么你找我,”
谢陨星笑了一声:“因为想跟你交朋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很羡慕白舜水吧,我总看着你围着他转,他明明旁边有那么多可以信赖的朋友,却总看着亓孟不知足。”
侯玦嗐了一声,语气渐渐放缓了:“白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是个人只要对他好点他就全心全意跟人当兄弟,他爸是黑帮,他就把自己当成小黑帮,往死里折腾人,玩得就是欺负人那套,粗暴简单,我们不忍着点他,他改明儿看谁不顺眼就挥拳头上了,这世上也没人想挨揍。”
谢陨星灌了口啤酒,目里风声簌簌,落叶飘零。
“其实你也不必真那么在意,白哥周围一圈的人谁没被他狠命欺负过,往头顶撒尿都是小事,有些被他剥光衣服逼着在操场裸奔,有些当av主角录制视频,我给你那u盘里的视频就是最初被白舜水逼着录的……”
谢陨星脸上神色莫辨,沉默听着侯玦讲述。
“我那时又矮又小,还没那么壮,就被迫跟着白舜水四处挨揍呗,白哥找了一群流氓,带着我堵住我爸,把那老混蛋揍得面目全非,我趁机把我妹接了过来,我妹妹那时才六岁,她才六岁啊,那么小。”侯玦手背揩了下眼角,仰头呼出一口酒气,“后来法官更改了判决,把我妹判给了我妈。我妈不管,就由我养着她,我知道判决的更改是白舜水暗中做的手脚,我问他他就骂我,死活不肯承认。”
过了一会儿,侯玦的声音才慢慢停了,旁边一点动静也无。侯玦转头看谢陨星,他扶着头,已经快睡着了。
侯玦摇了摇谢陨星,把谢陨星摇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骂你然后呢?”
“你在听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谢陨星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半睡半醒,假睡真醒,装睡不醒,这三个绝活,是我这五年里学会的。”
谢陨星从怀里拿出一本存折。
侯玦犹豫着接过,展开,顿时酒意全无。
80w
侯玦看了眼那后面的数字,又数了一遍。
谢陨星脸色渐渐正经起来:“防弹衣,各种枪支,拿其中20w去地火集团找个退伍的雇佣兵出个任务,剩下的钱存着留在下一次用。”
侯玦:
谢陨星拍了下侯玦的肩膀,低嗯了一声:“有备无患。”
“你买军火就算,你开20w找雇佣兵干嘛?这个价格过高了吧?”侯玦说。
“去军防通讯总部帮我偷个零件。”谢陨星说。
侯玦一脸不可思议。
侯玦:“太低了,这活没人接。”
“我预估要花10w左右。”
“?你在想屁吃。”侯玦说,“10w,10w你想要人家给你去赌命?军防通讯的大门有多难撬你不是不知道。”
谢陨星说:“你把钱全换成比特币,在暗网开个新账户,跟地火的人交易,不要暴露你的身份,然后透露出你的意图,地火集团虽然占据了地下黑市绝大部分,但他们所有的任务都会通过总公司的审核端。我跟地火集团首席执行官的小儿子有过接触,他和亓孟的个人恩怨挺重,假使你递交的活儿能送到唐佾手里,就能省下10w了,如果送不到,你再抽30w过去,40w,总有人会接。”
“我们看上去很熟吗?”侯玦挠了挠头说,“万一我被人查出来,你倒是可以撇得一干二净,那我怎么办?我全家都被亓见清剖了都有可能。”
“汝死后,汝娘,汝妹,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谢陨星搭着他的肩膀诚恳说。
“我□□妈了个逼。”
“别急眼啊我开玩笑呢,我们也算是homie了吧,”谢陨星正色起来,“我不会跑的,你开个新号,我认识个黑客,你在操作上可以去找他,叫陈冶,在不夜都做酒保,他会帮你消除所有痕迹,这是他号码,他要是找你要钱,你让他先帮你弄,弄完你就说记在谢陨星名下。”
现在回这死变态的牢房还来得及吗?
侯玦想说滚你妈的老子不做,转头看见谢陨星的手徘徊在衣兜边,好像随时会拔出一根针管,霎时酒醒人怂,手缩了回来,耷回了裤兜里。
认栽似的点点头,蹲在地上记下那串号码。
“谢了,朋友。”谢陨星说,“还有件事得麻烦你,我不会打架,请你教我一些基础吧。”
侯玦说:“你的那些针不是很牛,扎进去人分分钟就倒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谢陨星说,“不然你的现在就是我的下场。”
侯玦看看自己的下场,忽然有些心塞。
他们在冷风里坐了一会,又开始喝啤酒,喝着喝着都有些醉了,侯玦手背压着发烫的脸:“我挺瞧得起你的,后来又有点瞧不起你,你说你这么就跪了呢,我还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结果还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陨星抿了口酒,仰头看着天空:“我以前是怎么想的。”
他曾经一把硬骨头就是不肯跪人,可事实上还不是跪着活。
直到有一天醒了,才明白膝盖那点肉不值钱,什么都可以拿来卖,卖掉骨气,卖掉灵魂,只要不再跪着为人,哪怕是万劫不复,也要往上爬。再也不想体会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觉了。
只有蝼蚁会被踩在地上。
虽然他连成为蝼蚁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炙手可热的漂亮玩具,连最低微的那层蝼蚁的体面都会被剥夺的。
他站起来,忽然轻笑了声。
侯玦在后面醉醺醺地叫住他:“喂,谢陨星,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妈都高嫁了,你也有亓孟罩着,你背地里背着所有人弄的这些就是想报复白舜水?谢陨星,我不是傻子,你该不会是为了给谢家正名吧。”
谢陨星偏头,微微笑了下,远离了身后的醉鬼。月亮冰凉,嵌在高空,一地光华流转,他瞥向月亮,自言自语:“谢家?谢家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