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你们等着。”
言柯从来都不喜欢气氛靡乱的场所,皱着眉四处找人。
由于隔得太久了,也忘了要找的是谁,那一年他刚从战乱之地踏上新水,就像刚从东部过来的裴沅那样,对整个国都怀有好奇又惊艳的打量,被光鲜亮丽的辉煌朦胧了视线。
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张惹眼的脸,他听说过传闻中新水那些嚣张跋扈的纨绔们,肆意妄为,飞扬跋扈。
传闻中的那些艳情史,唱很甜很腻的情歌,讲不完的情话。
猖狂又下流。
所有人都围着那个少年,声势浩大,他露出狡黠又高傲的笑,黑发略长,碎金铺洒在眼窝下,艳极,狂色十分,像令人神魂颠倒的妖孽。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像消失了,唯有紧张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地流转过充血的大脑,言柯宛如被蛊惑住了一般,停在半路里,忘了要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怔忪地盯着那双眼睛看。
初来新水定居的异乡人,恐怕都是以一种微妙的心情仰视着这座城市里那些璀璨的分秒,产生奇妙又诡异的自卑感。
哒哒。
两颗骰子摔倒了言柯脚边。
被一双昂贵鞋子一脚踩住了。
是工装裤里包裹得笔直的腿,裸露苍白的脚踝,往上,是那点艳红的皮囊,骄傲地抬起来。
一双小手毫无停顿地伸向言柯的第一颗纽扣,言柯按住了这双突兀作乱的手,少年仰过脸来,浮起尖尖的虎牙,好脾气地冲言柯微笑。
言柯依旧冷冰冰地注视着新水夜都里的坏人,少年有些诧异,显得漫不经心,还搭在言柯第一颗纽扣上的手指缩了缩,似乎想抽回来。
但是言柯的手劲很大,并没有松开,因为呆得忘了松手,不知道怎么处置不善的来客,即使父亲教导永远要彬彬有礼、谦逊恭敬。
只是静静看着这个陌生人——一个长得很像魔鬼的少年。
想象中的恶魔是魅惑的,因为要勾引人类,心怀叵测又阳奉阴违,满是坏心思却藏得一分不露。
魔鬼忽然踮脚,毫无廉耻地亲了上来。
唇齿相碰的刹那,言柯耳中轰鸣。
宛如雪山崩塌时听到尘落,震碎浩瀚山脉,连呼吸都被灰尘挤压得无力困乏,原本的喘气被消磨成了小心翼翼的窥探。
人在亲吻时都会产生错觉。
能听到冰雹砸向心脏时的悸动,瘠薄而无力。
那个人却没有停下,舌尖试探性地伸了进来,轻吸了下,红红的软舌放荡地一舔。
言柯整个人都木掉了,像雪原被冻僵的石柱,呆呆地裂开了,视线落下来,只有近在咫尺的长睫,滚烫的呼吸浅浅拂过脖颈,言柯逼得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恐惧与绝望倾潮涌来。
他却笑嘻嘻,亲完就跑。
言柯的手摔了下来,连同第一颗纽扣也被小偷扯掉偷走了。
魔鬼笑冲向它的老巢,将第一枚纽扣高高举起,炫耀给其他魔鬼们看:“我拿到了!愿赌服输。”
“不行,这不算,你这是耍赖,除非你把真心话也说了。”
“好吧……初吻是吧,就在……今天!”
明明只是一枚纽扣,却像一颗鲜红的心脏。
那枚纽扣荡进心湖里,将纹丝不动的水面震散起层层涟漪。
所以言柯在谢陨星跳舞的那一天,顾虑最多的不是后来出现的男人,而是裴沅。即便只是个情窦初开的黄毛丫头,还是一个毫无攻击性软绵绵的女孩子,但言柯太明白那种感觉了。
不怪人,只怪魔鬼太狡诈。
以谢陨星这种时不时卑劣起来毫无人性的灵魂,很难说会不会去招惹人家,说不准发起疯来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双性恋。所以要趁早把裴沅弄回东部,如果能让裴迟屿也离开……东部裴氏如今正处在大萧条中。
不过确实,谢陨星是雌雄同体,符合言柯对于魔鬼的所有认知。
言柯不动声色地将谢陨星的最后一枚纽扣扣紧,谢陨星忽然回过头来,神情颇为似笑非笑:“言柯,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谢陨星定定盯了他一会,想问那天挖谢平栾的尸骨,对方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但是迫于压力,谨慎闭了嘴,狡猾地试探:“你知道的。”
“知道你其实男女都可以?”
“什么嘛,我没有,我不是。”谢陨星被他说得一呛,忙不迭争辩道,“我不和女生搞的。”
言柯:“为什么?”
“我负不了责。”谢陨星说,“我不能娶她,而且女孩子容易动真情,我会很怕,我有一个妈妈就足够了,就不要妻子了。”
言柯:“那男生呢?”
谢陨星:“啊?”
“你的意思是你搞了男人就可以不用负责了”言柯说,”因为你遇见的大部分男生都和你一样只动牛子不动心,所以你就很混蛋地四处骗人感情,顺便还。”
言柯没有再说下去。
谢陨星讪笑,说怎么会,他把言柯的手放在心脏前,说:“喏,你看,我心动了,是不是在跳。”
确实跳得还行。
言柯勉为其难:“好吧,姑且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