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刹那间静寂。
弗莱娅说完话后便踱至窗前,她逆光站着,精心打理过的黑发垂在腰际,正午的阳光在她浓密且卷翘的长睫上舞蹈。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像独行独往的花豹,不再理会众人,仿佛是在给里斯本一家消化这个惊愕消息的时间。
“你已经同意了。”里斯本用了疑问句,但语气是平缓的。
这是一个肯定的含义。
母亲只是浅浅一笑,不语。
“你不该同意。”里斯本说,“权力是一匹野兽,必须套上项圈,我们在讨论将野兽彻彻底底的放入野外。”
“我们面临内战。”母亲的声音温柔。“倘若一切分崩离析,讨论是否该把野兽关回笼中这一话题将毫无意义。”
菲比径直从礼堂穿出,数分钟后换了身男士西装,这身衣服对她来说并不合身,疑似是从特勤身上扒下来的。
“婚礼继续。”她系着领带,宣布。“总统女士,您若想扫兴,等我们宣读完誓言再说吧。”
弗莱娅优雅地颔首,“当然,今天是你们两人的大日子,你们才是主角。”
“看来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洛克希轻轻叹气。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同出生入死过。”菲比垂头丧气,“曾相托生死,就不能放你这个傻瓜一人孤身闯龙潭虎穴。”
她们一家借去见宾客的由子暂退,大抵是去商议。
“妈妈,别人家的孩子会逃呢。”阿德莱德转过身,“你们要珍惜我,下次再有这种意外事件,请提前预约,没预约一概不接待。”
“阿呆,你会跑吗?”母亲问。
“不会。”阿德莱德说,“没有用;你会伤心。”
孩子叛/逃/不足以毁掉一个人,是他们的敌人有能力借此毁掉他们,是他们的领导有权利把他们变为废棋。
华盛顿是角斗场,有人战死有人飞黄腾达,在这一永恒的漩涡中,伊莲恩凭借左右第四权力立身,弗莱娅靠铁幕对峙登顶,她们是最有可能摧毁对方的决斗者,但她们拥有过多的共同秘密,导致毁掉彼此的唯一方式是毁灭辉格国。
“我想要你对我让步,所有事都依着我来,但我可没想惹你哭。”阿德莱德走回伊莲恩身畔,拿脑袋抵着伊莲恩的肩,轻轻蹭蹭。
母亲很轻地叹气,拥住她的背。
“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弗莱娅突然说,她那艳丽的唇张合,吐出一句非常可怕的话,“这里已被焚毁。”她说,“我前些日子看了篇无聊的报道,一个人宣称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他说,那里毁于//核//战,整个地球变成了切尔诺贝利。”
她明媚绿眸看过来,眸光落在伊莲恩身上,“我不信神,但我相信,这是个好兆头。”她轻声说,“我想了很久,我看不见出路,望不见来者,瞧不见曙光,终于有一天我顿悟,这场游戏中,只要不出现赢家,我们就算胜利者。”
“这里不是cc-cp,我也不是戈尔巴乔夫,我们的终局,绝不会走向分崩离析。”弗莱娅声音放的很轻,“我向你保证。”
她冲伊莲恩露出一胜券在握的笑容,但目光仿佛在讲述另一桩故事——而那桩故事阿德莱德看不懂。
阿德莱德打量着辉煌礼堂,视线自下而上地对上圣母像那双雕刻出的眼眸,倏不寒而栗。
艺术家说圣母玛利亚像的眼睛是非喜非怒,似泣似怨,俯视众生,怜悯世人,但她总觉得圣母玛利亚赠所有人一嘲讽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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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挑裙子?”半月的声音响起来。
李云斑正趴在床上跟设计师吵架,她面前摊着一大本时尚杂志剪贴画。“夸张啊,我知道夸张,我要的就是夸张。我要拖尾……我知道那裙子是要配发冠的,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无可奉告。不,我不是比利时人,天啊,我不隶属王室,我不是贵族,你只需要知道我能付得起钱就好,对,我有个发冠,那条裙子就是要用来配它的……必须比凯特王妃的婚服制式高,你们应该参考伊丽莎白二世的婚纱,不要黛安娜,我不喜欢泡泡袖……”
“一群听不懂话的讨厌鬼。”李云斑挂掉电话。
半月挨床沿坐下,“选出来了吗?”
“订了很多套。”李云斑翻坐起来,她盯着半月,笑容有几分狡猾,“十二套。”
“那天会出现十二个斑斑吗?”半月打趣。
“穿哪件看情况。”李云斑说,“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人场合,那我就穿伊丽莎白二世同款,”她玩弄着手机,“要是有很多很多的人,还有记者媒体啦,那就没办法了,只好穿商场里能买到的。”
“你也是个大机灵鬼。”半月抬手,很亲昵地摩/挲着她的后颈。
“希行那小兔崽子弄回来了吗?”李云斑问。“甄姐快急死了。”
“嗯。”半月漫不经心地说。
得到肯定回复后李云斑长出一口气,“太吓人了。”她抱怨,“现在的小孩离家出走也得挑挑地方啊,这差点没命。”
“这地方是挑的。”半月抬眸,“朝玉不是说打了顿小孩嘛。他就是想让他爸爸丢工作,他家另一个大概平时日子不怎么好过,这终于抓到机会了,让碍眼的那个消失。”
“还好弄回来了。”李云斑拍拍胸口,“怀袖也是。”她埋怨道。“什么积怨至于如此行事。”
“一时气忿吧。”半月随口说。
李云斑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打算去找点儿吃的,“说着,你怎么把人弄回来的?”
“有人来找我。”半月倏然握住她的手臂,看上来。
半月异常亢奋,与平时累到生无可恋的神情不同,她眼眸间闪烁过李云斑读不懂的情绪,“他们在尝试集/权/化。”她说,又重复,粲然一笑,“这是颗从未在希腊式传统体系内燃起的火苗,他们还没意识到这不是捷径,而是根钢丝。”
“你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有剩菜。”李云斑低下头,用鼻尖贴了贴半月的脸颊。
小猫不在身边导致她陷入选择困难。
“他们要是掉下去,可就好玩了。”半月突然勾住她的颈,贴上来。
她鲜少主动,弄的李云斑如被勾走了魂般和她纠缠在一处。
“你今天倒心情好。”李云斑逮了个空,撇撇嘴。
半月的“有兴致”和“转移话题专用”一般是两种状态,前者引人迷醉,后者多半是当条死鱼给她看。
“我摸清牌了。”半月边笑边俯身在她耳畔有意轻喘一声,就躺在那,挨耳边说话,弄得她又麻又痒,“我一直不确定,但我现在确定了。”
“小希行再接再厉。”李云斑拥过去,“多离家出走几次。”
在她想扶半月躺在枕上时被半月按住。
半月手撑在枕畔,长发沿肩垂落,洒过李云斑颈侧,堆在床上,如一匹散开的丝绸,“朝玉运气确实挺不错的,比我好。”
“运气好什么啊,小孩都跑掉了,如果运气不好呢?”李云斑追过去想亲,“小孩去写举/报/信吗?”
“我已授权击杀姜希行了。”半月说话声很温柔,但内容不寒而栗,“最后关头接到了个电话,运气还真好。”
语气中竟有几分遗憾。
李云斑刹那间清醒。
她盯着半月。
从外表看,姐姐依然是那个温柔姐姐,但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刻般能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这种温柔是假象。
内里藏着阴毒隐去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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