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园讨厌闹闹。
都是靠助学金读书的孩子,谁又不知道谁的境况,可闹闹这个女人的做作让她徘徊在发作的边缘。
老实说,豆豆也矫情——不仅矫情还臭美,但当年走读的豆豆知道给她带点打牙祭的零嘴垫垫肚皮,冲这些零食,她捏鼻子认,而闹闹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闹闹拎着小勺子,勺了一勺甜面酱,端的是高门大户的小姐。“烤鸭的皮必须沾白糖。”
过了会儿,“你为什么不用蟹八件?”
甜点还没上,这嘴巴就闭不上,“鹅肝有三种吃法。”
“你去结账。”气的顾绮园终于破功,筷子重重地拍在餐碟之上。“云瑚,我做东请你吃饭,我花钱买的东西,我乐意怎么吃就怎么吃。”
“没礼貌。”云瑚嘀咕着。
她自学成才,是个优雅的女人,因此也一直想把蹦蹦塑造成知书达理的淑女,这样的朋友带出去也有面子,但无论她怎么单方面努力,始终无法更改顾绮园吃扒鸡、海鲜上手的毛病。
洗完手回来的蹦蹦甩甩手上的水,忽视掉服务员手里的热毛巾,从桌上掏了两片餐巾纸擦手。
也不知道今天谁踩了蹦蹦的尾巴,蹦蹦阴阳怪气,话里也夹枪带棒,“闹闹,回去照照镜子。”
“嗯?”她赶紧打开手机照相,“我脸上起痘痘了?”
“你,中人之姿。”蹦蹦说,“领导虽然老了,可人家是大美人,大美人跟小美女差距还是蛮大的,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往斑斑夫人身边贴的勇气?”
“你不要那么猥/琐。”云瑚生气了,摔了手机,“我那是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你懂吗?知道这五个字怎么写吗?”
“没看出来。”蹦蹦又上手掰鸡腿。“那可是你从小喜欢的偶像,大明星,我不信你把/持/得住,这你看,不就犯错误了嘛。我们的小闹闹可真痴情,是真爱,够死心塌地了,佩服,五体投地。”
在她这一行,痴情几乎等于骂人弱智,真爱等价于唐氏二十一三体,死心塌地别称你脑袋瓜子是没进化完全的两栖动物青蛙头。
气的她抓筷子打蹦蹦的手,“不能上手,你一上手这菜你让我怎么吃?我喝你洗手水吗?”
“我洗手了!”顾绮园拍开闹闹。
虽然闪得快,但还是挨了两下。
她看着手背上的红痕,开始新一轮的踹窝,“我说,斑斑其实有个兄弟,啊,同母异父的兄弟,叫岑珩,长的虽然没斑斑好看,但也是那个风格的,你要不考虑考虑挖个坟?也算和李云斑做了连襟。”
近来她最喜欢拿李云斑那郁郁而终的兄弟逗闹闹。
屡试不爽。
“连襟?”闹闹眼睛睁的大大的,又来了,说话语气和音调跟发疯的猫似的,“挖坟?我和谁?”
“岑珩,人家也是初中老师,教语文。”顾绮园说,“这坟挖不挖?你要说你有意思,今晚我就带上铲子跟你去广州。”
“我杀了你。”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这种程度,闹闹都会起杀心,抄筷子就跟她请招。
但闹闹自受伤后身体虚的很,没过几招就累到虚脱,轻而易举地被她按在椅背上。
“何必自取其辱呢。”她换了个地方坐,把闹闹挂在椅子上,用脊背和椅背钳制。
“听过一句话没有?”闹闹时而讲究时而不讲究,打了一顿稍微消了点气,边往她衣服上蹭汗边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不可以忍。”
“谁是你婶?呵。”顾绮园加了份香蕉船,拿筷子挖冰淇淋球。
云瑚歇了会儿,爬起来,“你觉得老秦这次会被月抛吗?”
贷款公司的事越滚越大,终于不负众望滚进了秦楚七音的头发丝。
老秦家里出了点事,受了些刺激,开始拿放大镜看同事家里,抓了同事还觉得不过瘾,必须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差劲的人太多不止她一个,抱着这样的心情砥砺前行,以摧古拉朽之势横扫四方。
内部决议上大家背书老秦的原因也很简单,重心向内陆转移,全套基建设备必须跟上配套,这就需要人力物力。
这时就出现了最完美的二百至四百小时的劳动教育,有效解决了人力不足和财力短缺。
而今该做的做差不多,只差收个尾。
“会。”蹦蹦沉思良久,“闹闹,机会来了莫缩头,富贵险中求。”她煽动,出谋划策,“你看,小雪考试选调了,挂完职差不多就得先济着她,本来就人多坑少,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赶紧,坑就是人家的。”
“豆豆也不是傻瓜。”她起来一看,甜点只剩三分之一份,小时候养成的毛病让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加一份,而是赶紧跟蹦蹦抢,她挖了巨大一勺冰淇淋,塞进嘴,“我呀,没那么多的抱负,小富即安。混口饭吃。”
“你下个月去哪儿?”蹦蹦打出致命连环击,“银川还是兰州?”
云瑚瞬间垂头丧气,“闭嘴。”
“你跟小徐谈的还好吗?”蹦蹦如和煦春风般润物细无声,对她无情地展示长姐式的柔情与关怀。“小徐上船吗?”
“住口。”她指着蹦蹦。
她吃完这顿闹心无比的晚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踢掉中跟鞋后栽倒在床,顺手打开手机,想找几个有趣的短视频看看打发时光。
看了几个店铺试吃评分,她再一次鬼使神差的打开李云斑早年综艺访谈演出合集。
有时不能怪蹦蹦和跳跳她们打趣她,她确实很关注李云斑,但如果说这是追星,其实她不追星。
她对李云斑不是追星的那种喜爱,让她像影迷一样吹捧使君她做不到。
提到李云斑,她第一印象是这个女人不太聪明,有点蠢,坦诚有余智障充分但手腕不足;第二印象即这人双眼皮是割的,嘴唇薄,有些凌厉——她怀疑李云斑是不是小时候有龅牙,很像正畸导致的;第三印象是视频画质很差;第四印象即好像演技一般般,只会做那么几个表情,演的也就是那么几款,都是清冷女郎,不冷清不爱搭不理的不会演;第五印象为娇柔做作,差劲。
这种轻蔑情绪中偏偏又会夹杂几分凄凉,隐隐还有怨怼。
她不懂。
但她喜欢看关于李云斑的剪辑。
李云斑还是有过几句精辟的话——比如被问到为什么要当演员,她会回答,“我读书不太行,不想去扫大街。”
诸如此类的话听一听还蛮有趣的。
手指轻轻一点,视频又不见了。
“啊,好烦。”云瑚扔开手机。
她睡觉时心情就差得很,当然不仅因为蹦蹦哪壶不太提哪壶,也有体检报告雪上加霜的功劳,吃了这么久的保肝药,转氨酶直线往上飙,这不禁让她想打电话骂那个老头儿庸医,抄起手机拨号时却又怂了。
谁都可以得罪,绝不能得罪司机、厨子和医生——可以看不起但不能辱/骂。
这就导致她请宋和贤那个皱巴巴老太太喝早茶时跟斑斑打起来了。
起因的过错绝不在她,在李云斑哼一声拎包就走。
“我欠你钱吗?”平时她牢记身份差距,云泥有别,她颇有自知之明,一般也给李云斑七分尊敬——其中六分李云斑皆不配。
但这番李云斑引她犯了匹夫之怒。
换李云斑她姐摆出这样态度她会回家惴惴不安数月,很可能被吓得一命呜呼,或者揣摩到中途就选择自行了断,可李云斑这样拿大,一开始她是——“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她不理我?”经一番思考后积极改正。
改了无数次可李云斑依然是这样的态度,两次三番四次她都能忍气吞声任其宰/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次数多了怨气累计到极限后她就会想——“你什么个玩意,一个戏子算什么东西,我真是给你脸了”。
“没有。”李云斑冷淡道。
“坐下。”宋和贤见状不对,企图介入。
但李云斑早在数十年前就不是往日的乖乖女,“我有事。”
“这样不礼貌。”
“拜拜。”
“站住。”宋和贤霍然站起,如果没有外人在她就包容了李云斑的心情不好,可云瑚这个当年的小秘书在,她有点下不来台,“我大还是你大?”
“你大还是我大?”李云斑直接笑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平等的。养育之恩是养育之恩,但你不能爬到我头上,高我一等。”
“你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云瑚这时候翻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错。
在李云斑注意力转移到宋和贤身上时她应该立刻告辞马上溜走。
但她偏不,非要来那么一句。
瞬间那就是一顿如同狂风暴雨的洗礼,于此同时,还享受到了瓢泼大雨般的问候和雷霆万钧式的辱/骂。
吵完超常发挥地李云斑夫人扬长而去,留下她那残烛一样的老母亲风中凌乱。
“啊。”宋太太还得打圆场,“她最近心气不顺,你别往心里去。”几句话过后,把更年期都搬出来了。
“我理解,我知道,我包涵。”云瑚讪讪。
冷静下来她觉得这波作死作大了,怕是要凉。
宋太太粉饰太平,而她在思考她这趟是哪来的勇气找死。
起初她当真是态度端正的反思己过,话赶话,宋太太来了句,“哈,你知道她是个什么玩意了吧。”
今天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没用东西。”
一直说到“你怎么教育她的”才意识到自己胡咧咧了些什么,吓得连人带椅子往后一蹦,货真价实地成了蹦蹦。
宋和贤乐了,“你自己管。你弄得住她?”
她就看着云瑚拿出和李云斑一摸一样地固执劲儿,“我弄不住她?你等着瞧。”
真他妈的是条响当当的窝里横,她心里想,被老公和继子挤兑到死都只敢偷摸半夜死却有几分欺负女儿的本事,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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