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音乐会结束后，夏梵特·费尔德巴赫老先生只在家里又呆了五天，把他自己觉得需要带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全搬上了青霜号。

之后他就带着全家公投出来照顾他的孙女奥黛莉娅·费尔德巴赫一起上了这艘线条流畅漂亮，一点儿也不像是星际远航时使用的银蓝色小飞船。

——不，它的内部还是很像一艘远航用船。

奥黛莉娅看着空空旷旷，刨掉生存必需品之外真的没什么的船内布局，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混乱星域的家伙和一个罗莎长大的人对生活需要的认知到底差别多大。

——但是爷爷已经等不及了。

夏梵特愿意留到1月6号是因为他要最后一次去墓地和奥黛莉娅去世的奶奶唠唠嗑再汇报一下未来计划，事实上再多一天，恐怕这位大师就要被儿女孙子女曾孙子女念叨疯了。

而青霜号这种……这么简单的环境……

一直跟自己晚辈讲述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一个人背着一把小提琴就来了安托瓦内特，并成功通过偷师学习等等各种努力逐步走向成功的传奇历史的夏梵特大师当然在心里不会觉得什么——毕竟太空飞船上环境再怎么糟糕，起码温度平稳有瓦遮头。

——但是爷爷他有没有想过！他今年一百二十一岁了，不是当年闯天下时候的二十一岁！

奥黛莉娅几乎崩溃地看着除了金属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指挥飞船上的人工智能把她运来的生活用品一件件安放到位。

这个人工智能比奥黛莉娅接触过的都要灵活，指挥了一两次就知道了后面的东西怎么摆放，最后还给这个被打扮成陆地上舒适小屋的房间加上了物品固定架，防止它们在飞船可能的灵活飞行下脱离原位。

等到奥黛莉娅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之后，这间舱室从原本的空空荡荡变得有人气多了。

她觉得等到爷爷的旅行结束，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也不错。

反正带来的乐器都不是爷爷和她最喜爱最常用的，而且把这间屋子留下来给这个善解人意的人工智能当个样本也不错——谁说林娜·阿德尔不会接到其他想要有个佣兵当保镖的旅行者呢？然后让可能没什么准备（上帝，要是没有她，爷爷可能也是其中之一）的旅客住那种空房间？

只是想一想，奥黛莉娅都能听见那些人希望落空的惨叫了。

带着满意的笑容，奥黛莉娅大步走到了飞船上的用餐区域——或许可以用别的称呼来叫这个地方？但是奥黛莉娅实在是没法把除了有固定食盘的桌子之外和别的舱室没什么区别的地方叫餐厅。

而且她得再重复一次：

青霜号的人工智能实在是灵活又善解人意。

词作家小姐满意地看着明显是给自己准备的鱼排和相配的白葡萄酒，矜持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绝对是飞船上储备的合成食品，但也比一开始预想的好多了。

她实在是不敢回忆看见林娜·阿德尔一天天就吞营养剂时的内心想法——要是这次至少要一年多的旅程全得吃营养剂或者营养片，那对身体是好，但对舌头和心灵也太残酷了……

而爷爷看起来倒是很适应的样子——这让奥黛莉娅在心里默默忏悔，他们是不是对爷爷的伙食看管得太严了？

让眼前眉毛都纯白了的老爷子吃一碗看起来黏糊糊好恶心的肉丝粥都吃得很开心。

但奥黛莉娅没忍心让爷爷放弃这碗东西，毕竟这是爷爷自己和人工智能交流好久后才决定要尝试的华夏菜，而且看营养成分没什么值得奥黛莉娅紧张的。

——可是……

女郎默默在心里决定有条件一定要对爷爷再好一点。

每顿饭都会按时出现在用餐区域的只有费尔德巴赫祖孙，抻父子的出没时间会稍微晚一点。

奥黛莉娅猜测大概是因为工作和学习。抻先生大概是这艘飞船上的财务人员，而抻小先生肯定是因为学习。

——想想华裔对于学习的看重吧，为了学习误了饭点完全可以理解。

这对父子吃的就是普通电脑制作的合成餐了——由电脑计算决定成分，营养靠谱廉价省事，就是口感令人不敢恭维。

男孩儿会有一份小零食，但是奥黛莉娅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真的，辣条这种东西不可怕吗？

这也是这几天奥黛莉娅愿意给陈容声分享一些自己自备的零食的原因。

而林娜·阿德尔和西茜娅·李是总不出现在用餐区域的。

林娜·阿德尔那恐怖的用餐偏好让奥黛莉娅一点儿也不觉得和她一起用餐是个好主意。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是一点儿也不想看着各种管状营养剂倒胃口。

可是李？

奥黛莉娅对这个真正出现在人间的缪斯好感其实挺高，但是……

餐叉被使用者小心地控制住了，以免造成噪音。

——好吧，爷爷告诉了她阿德尔是哨兵而李是她的向导。可……

——就算知道向导的行为总是依从哨兵的，但是阿德尔这家伙的占有欲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

被认为是占有欲太过分的林娜正一个人蹲在操作室里，对着星图认认真真地计划第一个目的地到底是去哪儿。

西茜娅则始终是待在观景室里，哨兵只是给了她一个自助用餐的指令就忙不迭地逃出了观景室——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至于食物？

西茜娅的偏好是八百年不变的海鲜面（最好是方便面）、俄式香肠和烈酒（完完全全的毛子口味），哨兵则只能是各种只是最刁钻美食家的舌头都尝不出来味道的营养剂。

嗯，为了哨兵舌头的触感，它们的粘稠度和米汤差不多。

林娜手指间夹着一根可能只被削过一次的铅笔，在9特意打印出的大幅星图上用早就秃了的笔尖拉出一条条线。

“先去几个风景区做个缓冲，让夏梵特大师缓一缓；然后联系一下族母们，说不定利马斯特能多几个创收景点……”

“指挥官，您觉得这就能满足夏梵特大师了吗？”

9的声音放得特别温柔，但是林娜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家ai在同时给自己投影出的“夏梵特·费尔德巴赫愿望清单”是什么能让人觉得愉快的东西。

竞技场、佣兵如何执行任务、混乱星域的人们的生活、矿区、小型战争……

哪一样都是林娜看见就忍不住嘴角抽搐的东西。

“……九，谁教你这时候要改变声音的？”

“陈容声小先生。”

9的声音还是很软很甜，明显男孩儿也不知道撒娇失败之后应该做什么。不过人工智能自己也了解相处了多年的“指挥官”，在林娜脸上笑容越发扩大的时候自己把声音转回了平板无波的初始设定。

“但是指挥官，你不考虑夏梵特大师的愿望吗？”

林娜鼓起了腮帮，然后又是不开心地吐了出来。

“不能不考虑，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全盘满足——不提别的，单是一个老人的心脏能受得了直接把这些接受全了？”

“总得也让大师习惯习惯旅行，到时候就算心脏受不了，身体也能撑住。”

“但是顶级美景什么的早被五大流氓给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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