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终于不看镜子,直视玉虚,“我也有个问题问你,请不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从女厕所里出来?”
……
甲板上,海风在吹,太阳在海天连接处点燃,海水也烧成一团团奔涌的金光。
林渐眯着眼,看着红日初升,飞鱼破水,远处小岛上的海鸟绕枝而噪,诗兴大发,感慨道:“我饿了。”
他是真的饿了。
昨天、还是前天,还是大前天,他已经记不太清。跟玉虚第一次在厕所相遇后,就开始了一条漫长的报恩之旅。
说是报恩,更像是复仇。
连日连夜奔波,踩着飞剑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坐电驴,吹冷风,连个头盔都没有。
他跟玉虚提过交通安全的重要性,可玉虚说他是仙尊之躯,别说被大卡车碾,就是亿颗恒星浓缩成的超质量黑洞碾过来,都死不了。
到处跑就算了,可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就更惨了。
林渐极度后悔在吴一升家时,只想着拒绝刘桑哈大妈的绵绵情意,却没想到该先吃一碗粉干垫垫肚子。
现在想吃都吃不到。
上了船,答应帮倪重山找白鲸后,倪重山约他第二天一起吃早餐。
他很期待。
只是他从没想到早餐是在甲板上吃的,还这么早,早到太阳都迟到了半个小时。
看了日出,林渐特别想吃煎鸡蛋。
先加热黑色小平底锅,蓝色的火焰在下面吹着锅底,说:你好烧啊。
锅热了,再打入一薄底的油,把蛋打在油里,吱的一声,惬意的声响伴着鸡蛋的香味唤醒了肠胃……
林渐的口水快攒不住了。
他问桌对面的倪重山,“早餐呢?”
“在做了。”
“是什么?”
“寿司。”
“什么寿司?”
“三文鱼寿司。”
“寿司不就是米饭加生鱼片吗?为什么要等?米饭没煮好?”
“米饭好了。三文鱼还没好。”
“三文鱼不就切成片吗?怎么会没好?”
“还没钓上来。”
倪重山看向船舷边一排的钓鱼竿,一个光头走来走去,不停地调试鱼线的松紧。
“那就是专门为我们准备早餐的寿司师傅。”
倪重山打个响指,寿司师傅走过来,倪重山介绍,“这是我重金从东京第一寿司店里挖来的寿司师傅,清水建。著有《猿手、寿司、女演员:灵长类动物学家的文化反思》一书。”
清水建鞠躬,“你好。我是负责这次早餐的厨师清水建。请问客人你对三文鱼寿司有什么禁忌?”
“禁忌是指……”
“比如怀孕了不能让老公喂生鱼片吃,怀孕了不能和老公一起泡热水澡之类的禁忌。”
“你看我像怀孕的人吗?”
“不像。”
“我唯一的禁忌就是不要把早餐吃晚了。请你快一点。”
“好的。客人。”
清水建飞快跑回船舷,双手弄出无数残影,摆弄鱼竿,调整鱼钩位置,表情极为专注。
喂,你倒是从切鱼开始啊!为什么一个寿司师傅钓鱼钓得这么专注!
毕竟是别人请自己吃饭,林渐不想太过暴躁,只能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倪先生,假设我找到了那头异种白鲸,我可不可以吃了它?呃,不是,你怎么确定那头白鲸就是伏陀海的异种白鲸?白鲸头上难道打了伏陀海的标签吗?”
“小林,你看过图鉴里的白鲸吗?”
“看过。”
“有什么特点?”
“除了白和大,没什么特点。”
“不,还是有的。你仔细想想看,白鲸边上有什么。”
林渐努力回忆,寂寞空虚冷的时候,他翻过图鉴很多次,那些图画都已刻在脑海里,呼之即来。
他想起来了。
“是浪。”
“对。浪。超级大的浪。伏陀海异种白鲸换气时,天地变色,暴风骤雨,巨浪如墙。跟普通的鲸鱼换气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会担心认错。”
“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那是烘托气氛的一种手法,表达了画者对苦难童年的回忆,和对骑鲸者的极大关心与同情,以及画者对自然之美的浓郁感情,洋溢着生机与活力。鱼钓上来了吗?”
林渐的大脑被肠胃临时接管,短接到另一通路,遥问清水建。
清水建蹲着马步,双手各持一根鱼竿,凝视海面,充耳不闻,好像高手偷情,进入最后关键时刻,惊扰不得,否则轻则被老婆骂一顿,重则被老婆打一顿一样。
男人在偷情的时候总是最专注,也是最有魅力的。清水建也不例外。
林渐和倪重山静静看着他,不再说话。
突然,一根鱼竿动了一下,弯了下去。清水建抱住鱼竿,拼命收线,海面翻腾,好像钓住了一个溺水的太阳。
林渐半站起来,等着清水建的确认。
清水建和那水下不知名之物缠斗了好一会儿,鱼竿直直弯弯,鱼线松松紧紧,僵持了几秒,清水建一个甩钩,一条鱼带着水花,飞到甲板上,满地蹦达。
“开饭了!”
林渐热泪盈眶,差点掏出自己的水果刀,跑过去用大罗天剑第一式帮清水建切鱼。
倪重山也微笑示意清水建做的好。
清水建走到鱼边上,抓住鱼腮提起来,一直摇头。
“你摇什么头?”光头摇起来,满是流光碎影,晃得林渐眼疼。
清水建手一甩,把鱼扔回大海。
嗵的一声响,鱼不见了,空留甲板上的水痕,见证过一条活鱼的奇妙旅程。
“你干什么?”林渐捂着胃质问。
“不是三文鱼。”清水建还在摇头。
“那是什么鱼?”林渐在胃酸的逼迫下追问。
“金枪鱼。”清水建仰头看天,满是遗憾。
林渐的嘴巴哆嗦了几下,像是要喷血,又像是要喷酸,按捺下去,又忍不住爆发出来:“你特么就不能给我做金枪鱼寿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