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
苏满意又碰到宁宁,宁宁抱着包子,看着投影的白墙,若有所思。
苏满意跟宁宁打招呼:“想什么呢?宁宁?”
宁宁笑了笑,没说话。
苏满意说:“来都来了,上去唱首歌嘛。”
宁宁摇头说自己不会唱歌,唯一会的只有广播体操。
苏满意说:“体操也行啊。上去吧。”
宁宁摇头,说不敢。
苏满意看着宁宁怯懦的样子,像是照镜子似的,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开导宁宁:“有些事,有些问题,不管你如何恐惧,害怕,终归还是要面对的。就像打开家里卫生间的门,发现里面有两个人一样。勇敢一点,迈出第一步吧。”
苏满意离开大厅,宁宁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话怎么跟老爸,沙摇的话这么像?可是——
为什么家里的卫生间里会有两个人呢?
苏满意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出大厅的。
他羞愧,自责,内疚,焦虑。
他劝宁宁勇敢,自己却不勇敢,明明老婆和保姆就在大厅里,他却不敢去问那个问题。
也许等到活动结束,回到家后,自己才能攒够足够的勇气吧。
苏满意漫无目地走,顺着走廊,走到了底。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月光轻飘飘的,像烂棉絮里抠出的棉花铺在地上。
两个人影挨在墙上,头顶着头,肩并着肩。
苏满意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詹贾和沙摇站在窗外的小天台上,互相揪对方的衣领,脸上泪水纵横。
一个叫:“爸!”
一个叫:“我不是你爸!”
苏满意深受震撼,这就是现在年轻人的告白方式吗?
自己是该转身离去,还是该去劝解呢?
怎么劝?
不要叫爸?
考虑到两人是公司的骨干力量,起了冲突,最终还是会影响到公司的业务,乃至于公司转型发展蓝图,苏满意还是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劝架。
“你们俩——”
詹贾和沙摇同时扭头看苏满意,脸上除了泪水以外,还有一条条的黑影,好像斑马。
啪的一声轻响,一个东西掉下去,从苏满意耳边刮起一阵风。
詹贾大笑:“你的掉了!五比五!平手!不准叫我爸!”
沙摇笑得更大声:“是你的掉了!六比四!爸!”
苏满意扭头往上看去,自己办公室的外墙上钉了好几个皮搋子,错落分布在各个位置,高低上下,被月光筛过,印在詹贾、沙摇两人脸上,成了一条条的黑影。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苏满意问。
“我们在争皮搋子兵器榜排行第一。我是第一!”沙摇骄傲地介绍自己。
“有屁用啊!”詹贾拎着沙摇的衣领吼。
“五年了,我们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就算没屁用的名号,被这五年的汗水浸透,也成了我的荣光!就算你是我爸,也不准你侮辱我这五年的汗水和辛苦付出!”沙摇吼回去。
詹贾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苏满意,要苏满意帮他评评理,你会把女儿嫁给皮搋子兵器榜排行第一的人吗?
沙摇也转头看向苏满意,他也要苏满意帮他评评理,明明之前说好了,再比一次,要是沙摇赢了,詹贾就答应宁宁跟沙摇的事,怎么还出尔反尔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苏满意。
詹贾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苏满意也要开口叫自己爸。
沙摇问:“苏总,你哭什么?”
苏满意一手一个,揪住詹贾、沙摇的衣领往死里拽,冲他俩发出足以撕裂灵魂的质问:“五年了,五年了!你俩就不能换个地方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