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延见他表情,心中已是明白了八九分,转向阴枫道:“有劳小侯爷下车!”
阴枫闻言大怒,尖声叫道:“大胆,小小阙廷官吏,竟敢颐气指使皇亲国戚!看来,虞延你是铁定了心,要与信阳侯府过不去了?”
虞延道:“今日,虞延要让小侯爷过去,那就是与大汉律法过不去,更是与陛下过不去!请小侯爷下车!”说着,他紧紧盯着阴枫所坐的那辆辎车!
“且慢!”王康道,“适才明府曾愿同赴信阳侯府,小侯爷方允诺搜查!如今,要二次查验,你待怎讲!”
“是啊!虞延,你若查不到人证,又怎么处置,此次非要你脑袋不可!”阴枫恶狠狠道。
“这有何不可?如查不到,这次虞某愿听小侯爷处置!”
“凡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如果这次查不到,只怕明府又有新的手段,再行纠缠!”王康道。
“绝对不会!”虞延道。
“空口无凭!”王康道。
“立字为据”这几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虞延猛然间醒悟,这王康是在有意敷衍,拖延时间,只待信阳侯阴就闻讯赶来,就能化解这场危机。
他心中大怒,走到阴枫车乘前,左手掀开车帘,右手探将进去,道:“请小侯爷下车!”
此刻,阴枫生平所最忌惮之事只是便是被他的大手钳住,早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惨叫,拔出佩剑,压在自己脖子上,厉声道:“虞延,你只要再动一下,我必自尽!”
饶是虞延文武兼资,又有多年断案经验,却也未曾料到他有此一手,一时之间竟愣在当场。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自忖阴枫多半只是虚张声势,但若情急之下,刀剑无眼,万一出现闪失,那可就铸成大错!然而,阴枫所乘之车,乃是最后的机会,否则一旦放他回去,一切就将前功尽弃,此事便永无大白于天下之日了!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拖得越久,信阳侯阴就便越有可能赶到。他心急如焚,可绞尽脑汁,却又苦无良策,当下进退两难,二人互相怒视,陷入了僵局!
斜刺里忽然有人嘿嘿一笑,道:“二位今日好悠闲,在玩数眉毛吗?俺徐五最喜欢玩这个啦,也来凑个热闹!”一个黑面少年从人群中闪了出来,嘻嘻哈哈走上前去。
阴、虞二人闻声望去,阴枫顿时面现惊诧之色。结结巴巴道:“你,你竟……?”
那徐五不待他继续说话,抢先道:“徐五爷见不得有人动粗,大家都是阙廷中人,且莫伤了和气,我来给你们调解,保证公道!”
众人见这个自称徐五的黑面少年,衣着朴实,貌不惊人,却能令适才还不可一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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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枫刹那间便没了威风,均感困惑,不知他的来路。
而徐五却径自侃侃而谈,说道:“洛阳府要当众强行搜查,信阳侯府面上须不好看;但若不搜查,虞令又难逃不恪尽职守之嫌!这真是进退两难啊!与其看着你二人同时犯难,不如让我一人勉为其难吧!”
他边说边走到阴枫身侧,拍拍自己胸脯,道:“本人,小侯爷总该信得过吧!”
阴枫一脸茫然,本能的点点头,却又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徐五道:“此车中乃是贵府私眷,洛阳府公人搜查确实不便。但本人可以不辞辛苦,为其代劳,如何?”
阴枫闻言一惊,正寻思间,徐五忽然“倏”地一步跨上车来,出手如电,一把便夺过他手中之剑,就势把他拉了下来,而自己却坐到他的车中。电光火石间,二人竟然互换了位置。
阴枫猝不及防,本就娇生惯养,而那徐五又身手敏捷,稀里糊涂就着了道儿,颜面尽失,却又无可奈何,当下甩开卫羽上前来搀扶的双手,又惊又怒的望着徐五,强忍着不敢发作!
“小侯爷不反对,就是赞成了!”徐五又望向虞延道,“虞令虽秉公执法,但几次三番,当众一再查验,着实强人所难,信阳侯府又将颜面何存?故此,我不辞辛苦,特来解忧。若不能许可,那就只能等信阳侯亲自到场了!”
虞延道:“既然小侯爷赞同,本府自然相信足下!”
“既然如此,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徐五说完,转身掀开车帘,向内张望,但见其中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用适才夺下的阴枫的佩剑四处敲打了几下,反复捶了捶坐板与靠背板,俯身侧耳听了听,端详半晌,回首望了阴枫一眼,忽然一笑,又回过头去,将手伸至这两块木板连接处,向上一推,背板当即上移数寸,原是由上下两块合成,继续顺着中间的缝隙一拉,向下望去!
猛然间,他自己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僵立当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
面前狭窄的夹层内横卧着一个妙龄少女,眉横丹凤,睫毛修长,肌如白雪,两腮润红,双目垂闭,酥胸起伏,却是正在酣睡,恍若四月天的人间醉海棠!
虞延见徐五突然变得目光痴呆,半天都默然不语,问道:“可曾查到什么?”
徐五充耳不闻,只是直视前方。
虞延高声道:“车内究竟有什么异样?”言罢,便迈步向前。
“啊,有异样!”徐五方才缓过魂来,回身探出头,忙道:“诸位之中可有人见过那谢滟之妹?”
阴枫闻言,登时面如死灰,委顿在地。
檀方快步上前,朗声道:“在下见过!”
徐五下得车来,道:“你上去看看,是不是谢家之女!”
檀方立刻进入车内,大声道:“正是!”接着将车帘一掀,纵身入内,稍倾又从车内钻出,手中却多了一位俏丽多姿的绝色女子,而檀方也是丰容温伟的俊男儿!
众人望见,心中暗自喝彩,好一对天造地设的檀郎谢女!
虞延长出一口气,随即又眉头一皱,命檀方速将那女子放回车中,面色一端,道:“小侯爷,这城西谢家之女此时就在你所坐的车中,该当如何解释!”
阴枫道:“卫羽,你时刻不离车仗左右,可知这女子如何潜入车中?”
“这?”卫羽一愣,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哼!”虞延厉声道,“既然这里说不清楚,那就且先随我去一趟洛阳府细细解释吧!”
“且慢!”徐五忽然插言,“虞令,适才承蒙二位信任,本人代替洛阳府查验,没有徇私作假吧?”
“没有丝毫作假!十分公正!”
“那好,好人做到底!我有一策,既不妨碍秉公办案,又无损信阳侯府声誉,可否……”
“有何妙策,请讲!”王康脱口而出!他生怕小侯爷一旦被带至洛阳府,回去就无法向信阳侯阴就交差,不待他说完,抢先问道。
“若果有良策,本令愿洗耳恭听!”虞延道。
“说来易办!洛阳府缉拿的本是惯匪马成,如今已人证俱获,自可将其与谢家兄妹等一干人带回府堂问话详审;但小侯爷只是马成旧主,又不知其近来所犯罪行,故相约见上一面,亦是人之常情!况且洛阳府当下并无小侯爷涉嫌犯罪的确凿证据,那谢家兄妹或是被马成趁人不备偷偷放入车内嫁祸给信阳侯府也未可知,故此可暂放小侯爷回府,以免耽搁过久,惊动信阳侯,那可就无法收场了!况且,即便事后洛阳府若查出小侯爷倘若当真与马成之案有关,再向信阳府要人也不迟。难道堂堂信阳侯之子还会畏罪潜逃不成?”
虞延闻听,略作沉思,当即答允,吩咐差役,将马成押回收监,并征用信阳侯府辎车,将谢家兄妹一并带至府堂作为人证录取口供。
一波三折过后,一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纷争就此散去!
而吕种心中的疑云却依旧挥之不去,徐五与白衣书生究竟是什么路数,竟能顷刻间便将这场足以震动整个京师的滔天巨浪化解于无形?
他绞尽脑汁,将面前之酒悉数饮尽,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忽又想起卫羽、檀方二人,顿时五味杂陈之感一同涌上心头。
那卫羽离开军中数年,原来竟去投奔了信阳侯。凭他的身手,必能深得信阳侯的赏识,而阴家又权势熏天,自是前途无量。
那檀方曾是自己手下亲兵,乡间一农家娃儿,小小亭长,却是有幸能在洛阳府令面前展露才华,捕获阙廷通缉的巨寇马成,经此一案,必然也要青云直上,一鹤冲天了!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此二人均已遇得仕途上的伯乐,而反观自己,历尽无数生死,却依然报国无门,反而还在为家中柴米而犯难,自己的伯乐又在何方?
他怅然若失,不知不觉中,又把新上来的数觥美酒饮得一干二净!
猛然间,他忽想起一事,暗骂自己糊涂,卫羽的伯乐是信阳侯阴就,檀方的则是洛阳令虞延,而自己的伯乐此刻不就在眼前,那两位能令阴枫、虞延都惟命是从的年轻人?
想到此处,顿时心中大喜,急忙起身,转头望去,却发现那白衣少年的座位已然空无一人,不知何时,他与众随从早就悄然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