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2章 虽千灾万难,吾往矣,亦不悔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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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

牢门被打开,祝春花和周修羽再度前来,手中还拿着一对精铁锁链。

二人并不理会那神秘人,甚至不去多看一眼,径直来到陆景牢舍之前。

祝春花先是向陆景行礼,继而道:“陆景先生,大理寺有令,如今你要转入大理寺,门外就有大理寺少卿等待,得罪了……”

陆景站起身来,朝祝春花和周修羽颔首。

二人并无什么防备,就这般打开牢房。

陆景走出牢舍,任由祝春花和周修羽为他戴上这锁链,一路朝前而去,临出门,还远远看了一眼那阴影中的神秘人。

神秘人转过头来,似乎就在阴影中看着陆景。

走出这间暗牢,又走过长长的京尹府大牢走廊,走过许许多多间暗牢……

一道微弱光芒照耀而来,落在陆景面目上。

陆景微微眯起眼睛,抬眼望向远处,终于明白为何祝春花和周修羽要为他带上这么一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凡铁锁链。

却见这京尹府之后……居然人山人海。

街道两头都有许许多多百姓,远远望着京尹府大牢方向。

除了太玄京百姓之外,还有许多衣着华贵的少爷小姐,以及身着青衫的读书人。

陆景看着这些人,都深觉有些意外,他转监一事,为何有这般多人知晓?

一旁的祝春花小声道:“大理寺今日清早就已经发下命令,要先生转监,却不知因什么原因耽搁了。

此事倒是传扬出去,便引来这许多人。”

陆景举目而望。

令他意外的是,绝大多数人脸上并无多少怒气,也算不上痛恨,眼中只有许多疑惑。

有些青衫士子看到他,脸上还露出崇敬之色。

当然,也有人怒气冲冲,对他怒目而视,却碍于此地乃是京尹街,不敢呵斥怒骂!

此刻,陆景走出大牢,此处声音便猛然嘈杂起来。

他们都在彼此谈论,都在道出心中疑惑。

陆景举目四望,此时他元神敏锐,又因为一身气血充盈,体魄强横,目的非凡,看到远处有许多熟人。

陆漪、林忍冬、宁蔷、陆琼……等等诸多陆府中人,其中还有脸上带着快意的周夫人!

更远处,盛姿正穿着一身红装,眼中带着泪光望着陆景。

又有青玥挤不到最前,又听到众人呼声,泪流满面之下又拼命朝前挤着,想要靠前些,看一眼陆景。

正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来,那一只手拉住青玥,周边的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柔和的力量推到一旁。

青玥便被那人拉到前方来,脸上还带着些怔然。

旋即又飞快朝那女子道谢,便踮起脚来看向陆景。

此时的陆景并无丝毫狼狈之色。

长发安然洒落,气定神闲,就连身上的衣袍都并无褶皱之处。

唯独双手上的锁链,令他的气度有些折损。

青玥不理这些,见到锁链,眼中的泪珠便越发多了。

陆景望向青玥,眼神一如之前那般柔和,朝青玥摇了摇头。

青玥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珠,不愿让陆景担心。

陆景又朝青玥身旁的两位女子点了点头。

这两位女子正是陆景在空山巷的邻居。

裴音归和含采姑娘。

这件事早已在太玄京中酝酿了天大的风波,含采姑娘出去采买,自然也听闻此事。

此时两位女子望向陆景的眼神,都带着许多不解。

“不知那一日陆景公子在善堂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怪不得他那天心不在焉,神色晦暗,没想到竟然是前去杀人的。”

含采姑娘小声说着。

裴音归眉宇间也有些疑惑。

一身白衣,颜色不俗的裴音归那天也曾入了善堂。

因为她自身以往的所见,对那善堂如同养奴一般养那些孩童有些厌恶,只觉得那善堂、那被许多人夸赞的许白焰并没有多好。

可裴音归却从未想过,平日里礼数周全,待人颇为温和的陆景,竟然会佩剑而去,斩了那许白焰的人头!

这让裴音归大为不解,旋即含采又带回了许多文章,其中有陆景写下的檄文,有怒斥陆景恶行的文章,但更多的却是……此事的细节。

不知有多少士子,撰写文章言及此事。

大多数都描述了陆景经历,有对于这少年士子的赞赏,有对于他写就檄文的分析。

许多文章俱都妙笔生花,揭露了其中重重疑点。

裴音归和含采姑娘并不认识多少文字,只是这些文章大多写的通俗易懂。

再加上含采姑娘上街时,就有很多少年士子在街头巷尾诵读这些文章,引许多人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然后裴音归便敏锐地发现,这些文章似乎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原本绝大多数都倾向于许白焰的百姓们,虽然依然倾向许白焰,可是却不再那般认定,也不曾山呼海喝,让陆景偿命。

更多的太玄京百姓,则开始关注其中的真相。

风向已经有所变动。

祝春花、周修羽带着陆景朝前走了几步。

就有一位头戴高冠,背负双手的大理寺少卿迎面而来。

碍于此间许多人旁观,这位大理寺少卿并未向陆景行礼,只是朝陆景微微点头。

他原本冷漠的面孔下,尽力带出去柔和来,对陆景道:“先生,此案已由大理寺提去卷宗,要劳烦你走一遭大理寺。”

陆景朝他微笑:“有劳。”

大理寺少卿轻轻挥手,就有两位腰佩长刀的大理寺寺虎上前来,站在陆景身后。

大理寺少卿向朝前走着,陆景走在中间,两名寺虎押后。

此时此刻,京尹街两侧又有了许多人,粗略看去,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陆景一路而去,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终于。

有胆大者按捺不住性子,高声喝道:“陆景先生,你那檄文所言是否属实?”

此问一出。

街道两旁声音顿时小了下来,俱都眼神灼灼,远远望着陆景。

陆景一语不发,继续朝前。

又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少爷高声询问:“白焰公子的善堂屡次行善,你一个书生,随手写了些字句,就能杀人性命?大伏律法何在!”

这少爷话语落下,又有很多人纷纷应和。

可以正值此时。

一位身穿青衫长袍,面像儒雅的士子朝前一步,怒喝道:“此事尚且真相不明,你们这些人便急着扣人帽子,难道是那许白焰的同党?”

又有士子说道:“那善堂中有一面善墙,镌刻着许多人的名讳,等到此事水落石出,在行责问不迟!”

又有人冷笑说道:“陆景,你为何不答?杀人便要偿命,尤其是杀了白焰公子那等良善之人,你居心何在?”

“陆景乃是书楼先生,召兽见帝,天赋鼎盛!若非他有一身清贵,有一身少年义气,又何必淌这浑水?

他便端坐在书楼中,也受人景仰,前途无量,他杀那许白焰又有何好处?”

“此事又有谁人能知?也许他与白焰公子有私怨,杀人之后想要以自己声名脱困!”

……

此间的声音,越发吵闹了。

人群中的盛姿已然知晓真相,听闻周遭许多怒骂陆景的话语,顷刻间心绪也越发低落。

她几次想要唤一唤陆景的名姓,却又想起那夜陆景询问她时,眼中期望的神色,心中便越发胆怯起来。

盛姿惧怕自己呼唤陆景,陆景却不答她。

到那时,自己心中的希冀将彻底碎去。

原本英气勃勃,落落大方的贵府小姐,此时却小心翼翼,胡思乱想,脑中平白多出了许多担忧来。

京尹街吵闹声越发嘈杂了。

许多目光,也从两旁的建筑中,落在陆景身上。

重安王妃穿着一身紫衣,站在窗前低头望着。

她眉头微皱,柔水就站在他身后,眼里还带着些担忧。

“景公子真是太冲动了……”

柔水低声说道:“遇到这等事,其实有许多办法,他选了最莽撞,最直接的法子,却置自身于不顾。”

重安王妃长长的睫毛微动,望向远处陆景的背影。

继而又想起陆景之前为他所画的那一幅画。

话中不起眼的小草向阳生长的景象,又落在她的脑海里。

“虽然多出许多麻烦,可是……陆景是有些傲骨的。”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心中万古刀……这少年确实担得起意气、清贵二词。”

重安王妃这般想着。

街上依然吵吵闹闹,两种不同观点不断碰撞。

京尹街道上也空无一人,都在两旁观望。

就连来去的马车都停下来,望着陆景走过。

万众瞩目,陆景却依然面不改色,跟在那大理寺少卿之后。

恰在此时。

远处突然有一道马车轧过青砖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又有缓慢而整齐的蹄声轻响。

“是白牛……”

有人高呼。

于是众人抬眼望去,却见到一头白牛,正拉着一架并不算华贵的车驾,缓缓驶来。

这车驾一路走来,就依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是首辅大人!”

有大府子弟、少年士子高声呼唤,百姓们看到那毛色洁白的白牛,也认出来人,匆匆忙忙朝那车驾行礼。

就连大理寺少卿都轻轻探手,停下脚步。

“首辅大人怎么来了这京尹街,难道是要去京尹府?”

“大约是处理政事太过烦闷,闲逛一番,从京尹街前往青云街,其实也并不远。”

“难道是为了在陆景而来?”

……

众人猜测纷纷。

白牛步伐平稳,就此而来。

路过大理寺少卿、陆景,以及那两位寺虎时。

乃是官身的大理寺少卿三人俱都行礼。

陆景也持学生礼。

白牛就如此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

原本吵闹的京尹街,也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望着那马车,都有些疑惑不解。

这时,一只苍老的手从中伸出,掀开帘子。

紧接着,姜白石身穿一身朴素灰衣,从中探出身来。

他低头看着陆景,若有所思。

大理寺少卿三人躬下身去,不曾抬头。

姜白石苍老而又温和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我来与陆景说几句话。”

大理寺少卿神色一动,连忙站起身来,又退后一步。

“首辅大人。”陆景再度行礼。

姜白石深邃眼神落在陆景身上,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那许白焰行恶,是玄都诸多人疏忽了。”

寂静……

一路跟着陆景前来的宁蔷、裴音归、青玥、林忍冬、盛姿……等等许多人,神色都有变化!

无数百姓,诸多大府少爷、学生也神色各异。

陆景依然沉默不语,只是身躯如枪,直直站立着。

姜白石看着陆景,问道:“只是……你因何而这般冲动?在太玄京中得见不平,只需上报京尹府,自然能将这不平之事连根拔起。

你却执剑杀人,为太玄京百姓带来许多惊恐,今日之后,若有人效仿,又该如何?”

周遭许多人顿时反应过来,姜首辅此言一出,便以证明那许白焰……确实行了万恶之事!

陆景这位书楼先生所杀之人,并非无辜!

而陆景再抬头看向姜白石,心中也已经明白……

姜白石是在助他!

于是陆景低头想了想,道:“景年不过十七,只是个读了些圣人典籍的少年……”

“我得见恶事,便气血上涌,心中怒气滔然,如同有野火烧过,不见平息。”

“帝点我为清贵,我佩剑前行之时,脑中时时有清贵二字,想要对得起这清贵之名,冲动之下,便不曾多想,写下檄文,以剑斩恶……如今再回想起来,怕是吓到了许多无辜百姓。”

姜白石叹了口气,眼眸微动间,询问道:“如今,你可后悔了?”

陆景张了张嘴,却又低下头来,心中不由再度想起重安王妃那一封信。

信中关于孩童的描述还有许多,其中文字寻常,却满是恐怖与悲惨……

思绪涌动间,陆景忽然抬头,直视着姜白石,轻声道:“少年有意气,敢斩天下不平,不愧公道二字。

陆景……并不后悔。”

姜白石猛然皱眉,道:“你前途无量,原本仔细处置,又如何会沦为着阶下之囚?

如今你手戴枷锁,徒步前往大理寺,少不得要受审,少不得要治你一个无法无天之罪。

你是书楼先生,还要教书育人,又如何能够这般冲动?”

此间一片寂静。

街道两旁、酒肆、建筑都有无数目光落在陆景身上。

这些人也都十分不解,不明白这样一位少年郎,为何压不住心头怒气,为何无丝毫城府,为何这般冲动。

此时此刻,姜白石询问,似乎对于陆景的冲动有些失望。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

在青玥、盛姿、裴音归等等诸多人的注视下。

陆景摇头,轻声道……

“若为了那些孩童的公道,虽千灾万难,吾往矣,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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