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数下，起码不下数百具。

向导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接这个话茬，而是道：“我去前面探探路，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就快到白石井了。”

切利尼娜询问道：“你们的领主，那个亚萨尔派兵杀死的他们，对吧？”

向导的眼神很复杂。

当他们翻过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后，看到的，远方天空中盘旋着的兀鹫群，以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洲边上，被随意抛在地上，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驼队缓慢前进着。

另一名领头的骑士出言呵斥道：“注意你的言辞，别忘了汉斯大人临走时是怎么嘱咐你的？”

“滚开！你们这群肮脏的畜生。”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聒噪的，贝都因人出身的骑士。

切利尼娜开口道。

向导所说的“情况”，指的是一群撕扯着尸体的鬣狗，那里有倒在地上，被焚烧得只剩下框架的车子。

切利尼娜说了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切利尼娜皱起眉：“加快速度，我们没时间耽搁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皈依你们的十字教。”

他不知道该怨恨谁。

他上前张望了两眼，屏着呼吸转过头来：“跟之前一样，井里被塞了好几具尸体，有羊的，也有人的，这口水井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我不知道，但大概率是吧。”

十字军？还是亚萨尔？亦或是下达这条命令的，狗娘养的埃及总督？

但大军出行，携带的燃料是有限的，在西奈半岛，柴薪显然是一种很稀罕的东西。

切利尼娜没被这一幕吓住，而是快步向绿洲走去，还未走近那座被掀开了遮板的水井，她就能嗅到刺鼻的腐臭味。

切利尼娜突然皱起眉。

向导和本地骑士满怀敬畏地看了她一眼。

本地骑士得意地扬起头：“这是上帝的神迹，是我家大人作为神眷者的神迹，只要你们安然接受侯爵大人的统治，迟早有一天，这片土地也会向阿兰德勒和新哈布斯堡一样，变成一片沃土。”

“说实在的，我不太擅长说服别人，除非是用这个。”

翼骑兵们都已换了一副装扮，他们骑着单峰驼，裹着一件白色的亚麻长袍，除眼睛以外统统裹得严严实实，战马都空置出来，在战斗时才会骑乘。

切利尼娜有些感慨道：“这跟海岸边完全不同。”

西奈半岛的海边，能够看到清澈见底的湛蓝波涛，各种奇美的鱼群，在五光十色的珊瑚间穿梭——但只要翻过一座小山，所看到的景象便全然是一片荒芜了。

哈斯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尸水烧开了照样也能喝。

她跟本地骑士一同，催促坐骑向前方奔去。

远远的，她就嗅到了淡淡的尸臭味，那绝非是动物的遗骸。

哈斯沉声道：“无论我们怎么形容那里的可怕，他们都把这视作上帝给他们的考验，仿佛经历的苦难与痛苦越多，就越能得到救赎一样。”

领头的骑士摇头，但又补充道：“但我听说过这条路。以前，艾拉港和阿兰德勒被异教徒占据的时候，常有基督徒会选择走这条路，去圣凯瑟琳修道院朝圣，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恐怕都没法抵达目的地，他们根本不清楚那座高原的可怕。”

他又指向身后的群山：“他们应该是想逃进山里，依靠那里的荒溪，狩猎羚羊，山羊，松鸡度过这段艰难的生活。”

向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向往，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神迹哪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就是真的有，法兰克人的王公也不会把它挥霍到西奈这片土地。

“圣火在上，但愿事情不会演变成这么糟糕的地步。”

“切利尼娜小姐，请止步吧。”

向导正要开口说话，水井中，一只肿胀的手臂蓦然伸出，勒住了本地骑士的脖颈。

切利尼娜不假思索，狂风的啸鸣声响起。

一截断臂已摔在地上。

本地骑士满脸骇然地坐在了地上，看着那从水井中爬出的，眼眶中一片漆黑的肿胀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