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正因是在下午,花田那令人目眩的美丽便在瞬息间将秦登的双眼尽数填补。
风静静吹过,他也静静地在等着,等着风到他脸上的那一瞬间,像是那早已不存在的秦登,那早已不存在、只在记忆中渐渐涌出的悲伤,像是那不在此处存在的家庭或是同伴,在用那若有若无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
指腹的触觉竟像是真的存在,秦登连纹路都能感受到,他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着风,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自地球流动的气息还在拥抱着他。
秦登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水。怅然若失,怅然若得。
他看到了在花田中的那道身影,这已经足够了,幻想乡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悲伤?
他离开了花田。
秦登亦步亦趋,行向妖怪之山。
他已经不再孤独,也有了自己要托付和信任的生命,他的悲伤又源自于何方?也许只是对书页上那一行被涂黑的字产生了同情,对天际中一抹下落的流星有了感情。
秦登知道这只是自己还在有些难以接受,有些自作多情。
他苦笑了几声,向着妖怪之山通往地底而去。
其实他本没必要前往妖怪之山再前往地底,他只需要直接前往地底就好了,但他却一时间无法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绝对的正确本就不是他追求的。
可跟他想的不一样,鬼族们虽然还在,但星熊勇仪却并不在,更深处的觉和恋也并不在地灵殿。
恋不在是非常正常的,但觉不一样,她应该在才对。
又在恍惚间,秦登已到了妖怪之山的山巅。
那里却的确有着神在等他。
秦登感觉到的是“祂”,无主物之神的巨大碎片。
但也是天弓千亦。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现在只不过是再度合二为一而已。”祂和天弓千亦都看出了秦登的疑惑:“这是说过的事情,你还没有忘掉吧秦登?”
“不,我是说……你没有消失?”秦登朝祂笑了笑。
“我又没有消失,我怎么会消失。”天弓千亦眨巴眨巴眼睛,拉着他向更高的顶峰走去:“过来吧。”
秦登被她拉到了最高的顶峰,他甚至可以看见此前自己斩开又缝合的创口。
“往下看?”
妖怪之山实在很高,秦登几乎要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他还是尽力试着往下看。
自山巅上出现了一道梯子,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那,我们走吧?”天弓千亦趁秦登不注意,笑着挽起秦登的手臂。
这道梯子通往何方?秦登不知道,但他还是往下,沿着梯子往下。
在他的左边,是幻想乡的一切,他可以看到一切的景物,所有的生灵都在求存,茂密的山林,以及不可言说的一切。
美,只在不言而喻中。
在他的右边,是幻想乡的生命,他真切地望见了自己带给幻想乡的东西,也望见了幻想乡原本就是作为一个奇迹存在的本质。
秦登竟又笑了。
他真觉得这是自己笑得最多、最真心的一天。
秦登只把幻想乡作为了自己存在的世界,却有些忘记了,幻想乡的存在本身,也是一个奇迹,一个巨大的奇迹。
他看见了在天上飞着的文文将天弓千亦挽着自己手的画面拍了下来,还挥手对自己示意,却在将要被天弓千亦抓住前消失。
他看见了鵺妖怪想要在莫名其妙的天梯下袭击他,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正邪拽到山林里的样子。
他看见了丰聪耳神子和圣白莲在天梯下微笑着的场景,只是看着,却没有跟他打招呼。
他看见了在密林深处藏着的妹红,烧起的火焰将树木都焚毁了。
他看见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妖梦在天梯下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目光,手上的刀刃跃跃欲试。
他看见了河童们在试着用自己的科技瞄准天梯瞎闹,却被荷取一边阻止,一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明显更大口径的武器来瞄准天梯。
他看见了那只幸运的兔妖怪在底下看着他,似乎又在想些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
他看见了在天梯的下方,大狸子正和摩多罗隐歧奈一边小声说着什么,一边悬浮在空中对着天梯指指点点。
直到他走到近乎尽头,才发现这条道路通往博丽神社,那个正在开着宴会的博丽神社。
键山雏和优空正在天梯的尽头朝他挥手,两位似乎还是非常聊得来,隔阂已经完全如冰雪般消融。
秦登看着她们,边笑边行走,向着宴会的门口走去。
“来了啊?要不要来口酒?”魔理沙笑嘻嘻地把一杯满满的酒杯递过去。
他踏入宴会的同时,有许多妖怪都把目光投向他,看着他。
当然没有妖怪在等秦登,也当然不是为了秦登而举办的宴会。
他是幻想乡的一份子,想要参加宴会的话,大家都不会反对。
秦登苦笑着推开魔理沙递过来的酒杯,默默找了个地方坐下,嘴里轻轻叹气,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优空、键山雏和天弓千亦陪在他的身边,互相交谈着。
虽然还有一些些没有解决的事情,虽然还有着一些些没有找到和接触的家伙……
外界的事情也当然还没解决,月球的事情也当然还没解决,连那家伙转生的事情也当然还没解决。
但秦登此时,却感觉到一阵安心。
他又笑了几声,靠上墙壁,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秦登一瞬间就理解了很多事。
“哪怕就现在……”秦登喃喃着:“此心安处是吾乡。”
但他只靠了几分钟,就有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你是叫秦登吧。”妖梦端起刀,在她背后站着的是看似没动作,却明显拱了火偷笑的幽幽子:“我要向你发起弹幕决斗!”
秦登苦笑着睁开眼。
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秦登爱着幻想乡的理由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