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生的婴儿,可有‘我’这一认知?”齐省反问道。
“‘我’这一认知,真的存在吗?”曹魏轻道了一声。
闻言,白云抚掌笑道:“自我产生,皆源于后天,所以齐兄你觉得这有必要吗?”
“为何不必要?”齐省真君轻道。
“可这皆是虚妄!”白云缓声说道。
“借此虚妄,而求真意,或许这便是我等修士的宿命。”曹魏轻摇了下头。
一听此话,齐省亦是摇头,缓声说道:“玄鸿兄,又何必拘泥于修士呢?世间众生万物,只要能起妄动之念,皆能借假修真,先迷了再清醒!”
“倒是我着相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山水本就在那里,一切皆是我等心念所起。”曹魏颔首说道。
“有心念,便有了善恶,无念则无善恶。”白云缓声说道。
“这便是贵寺所追求的境界?”齐省问道。
“正是!只是想要达到如此境界,实在是千难万难。”白云叹道。
“若不去习,便无我,可称得上是无念?”齐省问道。
闻言,曹魏与白云皆面露思索之色。
数息后,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说道:“不能!”
此话一落,三人皆大笑了起来,举杯相敬,饮了杯茶水。
“不成,茶水清淡无趣,当要有好酒,不然便少了几分滋味!”白云朗声说道。
闻言,曹魏翻手取出了一壶酒来,为在场的两人各斟了一杯,笑道:“齐兄,你看这像是个和尚吗?茶与酒,有何分别?”
“于我并无分别!”白云笑道。
言罢,他将酒水一饮而尽。
而后,白云复问道:“杯中已无物,又何来分别?”
闻言,曹魏又为其斟满,开口问道:“那现在呢?”
此话一落,白云毫不犹豫地又将杯中酒饮尽,不急不缓地问道:“刚才我喝的到底是酒还是茶?”
“我若仍说是酒呢?”曹魏打趣道。
一听此话,白云缓声说道:“那便是曹兄你着相了,我喝的仅是杯中物罢了,一入腹中,便是我自己。而你还停留在我未喝之前。”
“那白云兄自问己心,所喝的是酒还是茶?”齐省问道。
闻言,白云从曹魏手中接过了酒壶,摇晃了一下,而后语气淡淡地说道:“那二位觉得这里面装的是酒还是茶?”
曹魏与齐省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笑道:“酒!”
“尔等认为是酒,那我偏要说它是茶,若是从此以后,这天底下世人皆认为这便是茶,不行吗?一些不过是人为既定的概念罢了,本无一物,何来尘埃?所以二位,伱们觉得后天所学是真还是假,是必要还是无关紧要?”白云轻摇下头。
“如白云兄所言,本无一物,这本性自然也无善恶之别。然而我等目之所视,耳之所闻,口之所言,鼻之所嗅乃是神念所感,皆是源于本性,此中能生万法!不过我等以此为本源,继而无时无刻不在与外界交流,这本源不变,可自身却会因此烙印上种种不同的思想。我等若是让从未尝过酒茶之人来此,对他说哪个是酒,哪个是茶,在他们的脑海中便有了这个概念,真假难辨!”曹魏缓声说道。
言及于此,他思量了十余息,而后继续说道:“不过我等一家之言,却代表不了万家之法。酒也好、茶也好,若是对方能与其他人更多交流,便会发觉其中的不同,从而产生疑虑,探求真假,所以后天所学是必要的。唯有学的越多,所能触及的未知边界越广,才能明悟自身已学。”
闻言,白云缓声说道:“明悟之时,需作辨别,如此便有了分别之心。有分别之心,便是无明之人。”
“由无到有,由假到真,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齐省叹道。
“故而我道人生是在蜕变中的痛苦!”白云道。
“这是本我宿命!”曹魏轻点了下头。
“故而要能坚守本性,人之初,性本善,以此善心去看外界,方不至于陷入妄念之中,自我迷失!二位,觉得呢?”齐省缓声说道。
闻言,曹魏不急不缓地问道:“依齐兄看来,善恶是相对还是相成的?”
“不相对,也不相成,齐某所说的善乃是明德至善,超越所所谓的善恶,无关于这世间既成的道德又或者律法,唯有如此,方能消去分别之心,泯灭所有的是非分别,从而明心。”齐省缓声说道。
“可惜我等如今仍心有妄念,更是念念相续不断,难以无念,无分别,无善恶!”白云缓声说道。
“故而要修行,无意之动,回归心之体,看清这世道。”曹魏轻道了一声。
言及于此,他又补充了一声:“起码看清我等每个人自己的世道,明悟自身今后要走的路。”
“诸位共勉吧!”齐省怅然。
“身为红尘之中,能做好自己,已是不易了!”白云以壶当杯,一泓灵酒落入了口中。
见此,曹魏轻笑道:“齐兄,你看这和尚趁此贪我的美酒了。”
闻言,齐省不禁笑了起来。
“还你!”白云将空空如也的酒壶抛给了曹魏。
“我还是喝茶吧!”曹魏接过酒壶后放下。
闻言,齐省便为其斟了一杯浩风灵茶。
如此这般,三位元婴真君盘坐在这有朋山巅玉台之上,饮茶酒而论道,少了几分算计,多了些许的洒脱,宛如神仙中人。
而在不知不觉间,夕阳斜落,隐于群山之下,天色已昏暗。
转眼间,月兔升,朗月照清空。
恍然之间,一夜又过,旭日东升,金光铺大道。
待齐省真君所取出的这小半斤浩风灵茶,全被喝光了后,三人方才结伴走下了玉台,行走在山间小道中,草木叶上未凝干的露水,染湿了衣摆。
只不过曹魏与白云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在浩然书院中又住了下来,静待着十余日之后,两百余年方才一次的崇吾域元婴大会召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