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飘荡,难以呼吸。
卡托·西卡留斯知道,他正在接受治疗。他的伤势想必已经到了非常糟糕的地步,被那怪物咬下左手倒是其次,此前受到的重伤和从高处坠落带来的二次内出血没杀了他真是个奇迹.
但他察觉不到疼痛,实际上,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实感,没有触觉,只有一种非常静谧的安宁感。
西卡留斯有时候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他不相信这就是他的结局——如果这真的是生命的尽头,那么,帝皇为何没有来带走他?
古老的圣典上说,只有死亡才是职责的终结,而他认为这句话有问题。死亡无法终结他们的职责,充其量只是一个中转站。
帝皇必定对他们这些死魂灵有另一种安排,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安息,卡托·西卡留斯绝不答应。
他心中有种极其强烈的渴望,并非对于生命,或是对于荣誉的追求,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种渴望到底有何成分。
年轻的侦察兵立刻意识到,他即将和原体单独待在同一个房间内,一种情绪涌入他的两颗心脏,迫使它们开始快速跳动。
罗伯特·基里曼露出一个轻快的微笑。
“我有预想过。”卡里尔头也不抬地说。“依照我和马卡多当时对它的设想,这个组织发展成今天的模样完全是理所应当。”
“我读了伊代奥斯交给我的战后报告,他在报告里着重提到了你的名字,卡托·西卡留斯。”
但也正因如此,卡里尔·洛哈尔斯,有生以来第一次,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卡托·西卡留斯听见他的原体——他真正的原体——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是道谢,让负责治疗他的药剂师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卡里尔摇摇头,很是平静地说道:“不,这只是个类比。我曾经的存在形式和我如今的血肉之躯比起来,它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你和一个普通人之间那样大。”
八个小时后,在结束一场演讲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找到了正在进行阅读的卡里尔·洛哈尔斯。
“我明白,原体。”他干巴巴地说。“您可以问我任何事。”
“原体?”
“你变了。”他慢慢地说。“而且变了很多。”
“就像你一样?”基里曼用一种温暖的嘲笑语调如此询问。他大概从来没和人用这种语调说过话,显得相当生疏。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静。
那种感觉曾经发生在他和马里乌斯·盖奇,伊奥尼德·希尔之间,也曾发生在他与康拉德·科兹,科尔乌斯·科拉克斯,安格朗等原体之间。
他说完这句话,满意地看见那还躺在病床上的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原体露出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就此转身离去。
“我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们头上同样悬着一把利剑。”
“好久不见啊,兄弟。”
“那么,对你来说,它是什么?”基里曼好奇地问。
“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并非罗伯特·基里曼的时候,你也会像我这样。”
“它说了什么?”
“从那些描述来看,你无所畏惧,而且很擅长抓住战斗中的机会,这些稍纵即逝的小东西居然能被你牢牢地抓在手里,而你甚至还没完成授甲仪式”
经历了一万年的风雨,马库拉格之耀号沧桑了许多,但也承载了许多记忆。这些东西被人们命名为书籍——或是放在数据板内的资料,总归来讲,其实都是一种保存媒介。
基里曼移动脚步,来到床头,好让头部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西卡留斯能看见他的脸。
卡()
里尔不答,只是伸出手,敲了敲桌面。灯光随后暗淡,唯余罗伯特·基里曼书桌上的照明灯仍然明亮。它们一共有两盏,提供了充足的亮光,可以用来照亮文书。
卡里尔笑了,他抬起头来,对基里曼点了点头。
他的记忆力很好,但他真的希望自己的脑震荡能让这部分的记忆和脑浆一起流出他的脑子。然而,罗伯特·基里曼在听完那些话后却显得相当平静。
基里曼回到他的椅子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西卡留斯艰难地组织起思绪,并思考:他会注意到我的醒来吗?
“我还没看到这部分呢。”卡里尔说。“你在破坏我的阅读体验,你知道吗?尊敬的罗伯特·基里曼大人。”
他毫不意外地在短短几秒后等到了一句脱口而出的话。
“审判庭。”
他试着用手肘支起自己,想要观察自己现在的情况,却再度发觉了另一件事——他听不见声音。
就好像一块被设定好了输出波段的数据板,只能给出某个数值到某个数值之间的数据
西卡留斯为他的胡思乱想感到了羞愧,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用这种亵渎的比喻来形容他的基因原体。他不知道的是,罗伯特·基里曼其实对此一清二楚。
西卡留斯瞪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到左手处那阵无法掩盖的疼痛,后脑处的麻木以及整个身体多处的不和谐感。
“交谈过。”
“嗯?”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突然就冲入了他的鼻腔,然后是一种古怪的铁锈感,他的舌头和口腔好像变成了生锈的金属,每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极其浓烈的铁锈味。
“他很可能还要再继续昏迷四个小时左右。”有人严肃地说。“恕我直言,原体,但他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太像,如果是鲁斯,他应该会粗声粗气地问我,做人的感觉到底好不好。而我会告诉他,我好得很,就像他和他的狼群混在一起一样。”
他向来清楚自己在作为象征时对人们的鼓舞作用,放在一万年前,罗伯特·基里曼便已经学会如何利用这种便利,现在更是炉火纯青。
西卡留斯张开嘴,试图说点什么,或是至少看一看他的原体。但是,碍于伤势和那些固定他身体的某种拘束装置,他现在就连扭头都显得困难。
但是,有一件事是十分明了的——卡托·西卡留斯正是因此从沉睡中醒来。
“这世界上没有奇迹,只有踏实苦干与勇敢无畏,除非你要像我们的牧师一样对我宣讲帝皇可以随时随地降下任何神迹。”
基里曼匆匆一瞥,便从散乱的书堆和数据板中分析出了他当前正在阅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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