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转首吩咐门房小厮,“去陈老那边将方子拿过来。”说完,又低声叮嘱,“别让陈老出来,他年纪大了,总要多愁善感些……还有,让白行快些。”
最后一句,声音更低,语速飞快。
小厮微微一愣,虽然不清楚“让白行快些”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只点头转身进去了。
许四娘那边却是蓦地一怔,连忙阻拦,“不要去!”只是门房已经进去,看不到人了。
她便又唤姬无盐,“无盐,让人回来。洛歆是个傻孩子,感情用事。你却是聪明理性的,李裕齐这样的人从未将天下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这样的人日后若是登基称帝,定然又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昏庸之主!如此,便是我因此丧命又如何,以一人生死换天下百年顺遂,值得了!”
大抵是因为药方即将到手,这一回桑吉并没有拦着,只由着许四娘说着近乎于大逆不道的言辞。闻言甚至扯了扯嘴角,一个甚至不能算作表情的举动,好似在嘲笑对方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姬无盐轻轻叹了口气,才迎上对方目光,轻声提醒道,“婶……你看看洛歆,你看看她。你让我如何拦着、如何舍得拦着?又……如何拦得住?”
许四娘看着几步开外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沈洛歆,这孩子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些,同龄的孩子还吸溜着鼻子玩泥巴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有种格格不入的安静了,有时候会去书房找书看,问她那些字都看得懂吗?她说认得一些。许四娘听她这么说,便也没多管,既不会夸她这般很好,也不会劝她去和同龄孩子一道玩,只难得闲来会坐下教她认一会儿字。
她甚至不曾考虑过自己书房里那些和仵作相关的书籍到底适不适合一个小孩子拿来当习字启蒙。
许四娘自知并不是一个知冷暖的好母亲,她对沈洛歆的教养其实很少,有时候甚至会生出“这孩子怎么突然就长大了”这样的感慨。沈洛歆很少叫她“娘”,有时候正儿八经唤一声“母亲”,更多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许四娘也不在意——她俩就像是搭伙过日子的母女俩,不太熟悉、却也并不陌生,不甚亲密、却又相依为命。
倒也契合。
只是此刻,自打出生起就鲜少哭过的孩子,抿着的嘴角都在颤抖,偏攥着拳头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眼底情绪汹涌又压抑。
一时间也心疼这孩子,她张了张嘴,“洛歆……听话。这方子不能交,咱们要顾全大局……”
“娘……”指尖狠狠掐在掌心,沈洛歆低低唤着,声音都颤,“娘……东宫如何、天下如何,我不管。天下太重,我只是一个小姑娘,我担不起的……娘,待我把方子交出去,你我二人就离开燕京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好好过咱们娘俩的清闲日子,这燕京城里是百花争艳还是饿殍遍野,咱们都不管了。好吗?”
她近乎于卑微地祈求。
只许四娘却是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沈洛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往日我便是这般教你的?”
老夫人轻轻压了压手,叹道,“四娘,别急……孩子要救你,也是一片孝心。在她心里,你这个母亲本就比什么江山、天下更重。那些是虚的,只有你……只有你是实实在在的、朝夕相处的。”说完,手中拐杖轻轻敲了敲姬无盐的小腿,低声呵斥道,“这孩子挡我面前作甚,没点儿眼力见。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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