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辰又服下了早就备好了的麻沸散。
韩子谦谏言:“皇上可服用清心丹,有减轻痛苦之功效。”
李北辰淡淡地说道,“不必。”
他有一种古怪的心理,听闻姜余说昨晚太后所承受之痛,相当于反复断手之痛,他想体验经历下母后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痛。
事实证明,这种痛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之痛,即使服用了麻沸散都顶不住。
李北辰最终还是咬住了一块布毛巾,以免在疼痛中咬断舌头。
姜余并不是故意要慢刀子割肉,而是李北辰的骨头在昨晚的打斗中,错位了又在夹板的固定下因为治伤膏的作用长歪了,没法一刀切。
只能以手摸骨按压确定错位情况,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分离,没法一刀切。
这种痛苦,堪堪就是太后昨晚承受的用钝刀子一刀刀割断血肉和骨头的痛苦。
李北辰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一直痛苦地闷哼着,没有一刻的大喊大叫。
浑身的汗水湿了一片又一片,泪水也跟着涌出来。
他脑子里闪过小时候的一幕幕,心中一直在大声喊着,“母后”。
似乎这样能让他心理好受些。
韩子谦猜到了李北辰代母受过的孝子心理,但他认为此时需要皇上主持大局,身为皇上这样自我折磨实在没有必要,还耗费大量元气,不利于身心健康。
“皇上,快用清心丹。”
李北辰终于在挣扎中点点头。
得了皇上的允许,韩子谦拿起姜余一直放在手边的木盒,取出里面的白色丹药,扯下皇上嘴里的毛巾,将白色的丹药塞进皇上的嘴里,手速超快,一气呵成。
李北辰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又在悠悠中醒转过来。
此时手术已经结束,他一个人躺在榻上,静静地望着前方。
韩子谦抱着胳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感觉如何了?手术很顺利。”韩子谦温声问道。
李北辰静静地望着韩子谦,眼里一片平静,沙哑着说道:“好多了。”
他将母后昨晚撕心裂肺的痛苦经历过一遍后,又体验了清心丹带来的镇痛宁神的神奇,仿佛沧海桑田,已经经历过一遍生死,心里格外的平静。
他沉默了半天后说道:“经历了这番,朕懂了母后。也许少傅说得对,她这样没有痛苦保有尊严地离开,是种解脱。假如是朕,朕也会命韩少傅这么做。”
李北辰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知道得并不确切。
他也不想问,因为他确认一点,母后最后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必然就跟自己方才那样,极度信任韩少傅,心甘情愿地听建议服下了药物。
没几个人敢像韩少傅这样做的,哪怕是结束一个人的痛苦。
韩子谦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有所指,忙低下头跪下,“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李北辰淡淡道:“韩少傅何罪之有?”
帝王的疑心病又犯了。
他脑子自动地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测。
韩少傅这么多年没有娶亲生子,一副清冷的性情。作为男子一般最在乎的就是身上那东西。没了那个东西都不能叫男人。如今竟然毫不留情地挥剑自宫,会不会因为跟母后是同门,始终在默默地爱慕母后,一直在为母后守身。
至于母后为何知道韩少傅的爱慕,会不会是因为韩少傅曾经对太后表达过什么。或许正是因为韩少傅的一片痴心,所以母后才把自己临终托付给他?
李北辰心里觉得有些怪异,感觉似乎这样去想,是对母后的亵渎和大不敬,不由得对自己生出几分气恼。
他也知道,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韩少傅只会保持沉默或者扯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看向韩少傅的眼神复杂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