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往来的商人们见此都要问一句安庆号钱庄与安庆窑的关系,知情者无不揉碎了嚼烂了和那些外乡人讲里头的爱恨情仇。
梁佩秋至死都是安庆窑的小神爷,是安庆窑永远的功臣,但安庆窑不属于她,安庆窑的任何一个家谱族谱上也都没有梁佩秋的名字。只有当后世翻开历史长河的扉页,仔细寻找与观察,才有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在大宗朝万庆皇帝统治的数十年里,那个曾在番邦外族陶瓷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一笔的安庆窑,所属窑工名单上,排在首位的,始终是一个叫做梁佩秋的人。
不能把梁佩秋的名字和自己以任何一种方式摆在一起,也是王云仙毕生的遗憾。
当然,就算他想,也不会被世道所容。
他只能偷偷地,在仅自己可见的札记里,狠狠记上一笔。
在札记的最初,他详细描绘了和梁佩秋青梅竹马的时光,小到梁佩秋吃了几颗他爬到树上摘的毛桃,大到他陪梁佩秋熬了几个大夜喂了多少母蚊子。
童年趣事姑且这么一看,到了成年后,札记里的内容就有待考究了,首先里面长篇累牍赘述了安庆窑死对头湖田窑的种种劣迹,并拉出湖田窑少东家徐稚柳充当靶子,将其描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其后才是梁佩秋成为小神爷的整个过程。
从崭露头角到大放光彩,从春夏碗到皇瓷,从千手观音到百件汉家瓷,从粉彩到贴,从五大名窑到天下第一,从湖田窑到安庆窑,从生到死,不一而足。
最后的最后,似乎很不甘心下那一笔,札记上的墨迹渲染了一大片,只见上头飘了一大片乌云,无声胜有声地表达了此刻札记主人的伤心。
下面另附一行字:
某年某月某日,她嫁给了那个混蛋。
我恨那个混蛋,一辈子!
——王云仙痛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