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金云峰一个踉跄，心中沉重无比。

连这位在他眼中，神秘莫测的苏前辈，都连说了三个难字。

这一劫，难道当真无法度过了？

吼！！

几人谈论之间，就听见那千万只妖鬼，凄厉嘶吼，几乎撕裂了长空。

这无数只妖鬼，在神光的压迫碾压之下，竟然有了合而为一的趋势！

渐渐的，化作了一道黑色光团。

而秦无量吞噬了这道黑色光团后，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可片刻后，一道道血色雷霆，就已经在天空中积聚，疯狂灌溉而下！

轰隆隆！

仅仅两三息后，无穷无尽的血色，溢满天穹，彻底淹没了秦无量的身体。

咔嚓！

下一刻，像是玉瓶碎落，又像是雷霆炸响，秦无量的身子一个踉跄，咳嗽着大口吐血，气息萎靡不振。

显然，他还是失败了。

呼！

很快，他像是释怀了，嘴角面带一丝笑意，口鼻中溢散出了一缕又一缕黑气。

一道道咆哮嘶吼的邪煞怨恨之气，再次充斥八方，响彻云霄。

“我吞了尔等数千年，也承受了尔等数千年的啃食，尔等若有不岔，只管食我魂魄，吞我灵光.”

一道黯淡的神光之中，秦无量面露死气，平静的开口。

他的声音，如同神音，又如禅音，好像一切生死，都已经看透：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怨恨与憎恶，不过是一片云烟……”

霎时间，神光，神音，与阴煞怨恨之气，纠缠如同乱麻。

那无数妖鬼，猛地嘶吼一声。

千万妖鬼，共同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轰然间将秦无量彻底淹没。

“老府主！”

崔炎良与金云峰勃然色变，忍不住失声。

看着那无尽墨色与神光缓缓交融，铺天盖地的妖鬼，吞没了秦无量。

苏白则是微微摇头。

秦无量本就有伤在身，又被那归尘教主，镇封了许久，就算有着白幽的帮助，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从羽化境突破到登仙境。

而秦无量明知自己突破无望，弥留之际，却并没有歇斯底里，绝望哀嚎。

而是以己身残存的肉体与神魂，净化这些妖鬼，从而将邪煞怨恨之气，降低了许多。

这对天下万灵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秦道友此举，功莫大焉。”

苏白轻叹一声，向着神光交融处微微拱手道：

“秦道友，一路走好……”

天下万事，往往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够成功的。

很多时候，哪怕是你用尽全力，也终究会失败。

然而，纵然知晓，又能如何？

不去做，连一线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而去做了，哪怕失败了，也坦然接受。

这样的人，他心中自然抱有一分敬意。

苏白拱手的刹那间，又有变化发生。

只见墨色与神光交融的中心位置，瞬间黯淡下来，一点点虚无的波动，一寸寸的扩散八方。

擦去了墨色阴煞之气，也抹去了纯黄色的神光。

天穹上空的一点一滴，全都化作了灰尘散去。

前后不过片刻而已，远处早已被神光削平的荒山之上，已经空无一物。

没有了神光，也没有了阴煞怨恨之气，更没有了无数只咆哮嘶吼的妖鬼。

同时，也没有了本该盘膝而坐的秦无量。

“老府主！”

金云峰心中大悲，可惜，他现在是骷髅之身，早已经没有了半点表情，更没有一滴泪水。

他一下子扑倒在地，也只能发出生涩而又沙哑的干嚎之声。

崔炎良看着，心中也有些悲痛。

有些人，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比起多年相识，还要更加深刻。

他与老府主秦无量，不过一面之缘，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日。

但此时，看见这一幕，却也不禁心中触动。

“小九！“

星海深处，一声长叹，垂流八方。

黑棒拍打电蛇，压扁了一头头雷龙，发出如同抽泣的哀鸣声，似乎是为秦无量送行。

轰隆隆！

片刻后，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黑棒消失不见了。

而那漫天的电蛇，与咆哮的雷龙，也同时溃散了。

随后，那被黑棒撑起的天眼归来，被巨力排挤出去的气浪，化作了无边飓风，呼啸着吹，倒灌进了北郊，吹起了漫天积雪，与无数的沙石。

气势浩荡如潮，几乎将整个大禹都城淹没了。

呼！

凛冽的飓风之中，苏白凌空虚渡，踏步走向大禹都城。

那从四面八方，倒灌而来的飓风，随着他踏步前行，渐渐平息下来。

等他踏入了大禹都城后，星空之下，气浪已经彻底平息。

抬头看去，只见星空无垠，明月高悬。

天下间，已经恢复如旧，没有因为秦无量的离去，而有半点触动。

苏白俯瞰而下，大禹都城，一片死寂，灯火尽被狂风吹灭。

似乎除了横飞八方的尘土与积雪，再无半点变化。

无数曾经被秦无量庇护的百姓，似乎也不曾知晓，庇护了他们三万多年的老府主，已经在今夜，消失在了星空之下。

彻底化作了虚无。

“秦无量……”

苏白踏步凌空，目视远处，喃喃自语一句。

幽幽的眸光深处，一道金黄色，泛着淡紫色的精神烙印，已经缓缓成型。

这是那位老府主，留下来的最后一缕痕迹。

不是神念，也不是残魂，更像是一种执念。

……

晨光破晓，金灿灿的朝阳，照破了夜幕的阴霾，挥洒天地之间，唤醒了沉睡一夜的万灵。

大禹都城某处，往生院的铜钟被敲响，随着四处炊烟升起，而扩散回荡，充斥了整个大禹都城。

新的一天又来了。

这一夜，大禹都城的诸多百姓，睡的并不怎么美好。

有很多人半睡半醒，更多的人一夜没睡，看见黑暗退去，光明复苏，才拖着困倦的身躯，打开了大门。

开始一天的辛苦操劳。

睡懒觉，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奢侈，尤其是对于一些特殊行业来说。

比如，一些贩卖早点的商贩。

城南大街，一处摊位上，苏白买了一份早点，边走边吃。

大禹都城内，有独特的饮食文化，这一份早点，说不上好吃，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否则的话，也难以在大禹都城内立足。

此时，大日初升，街道上人流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商贩，不少人的面庞上，尽是疲惫之色。

苏白默默咀嚼着大饼，感受着人心的变化。

人心奇异，不是非黑即白，善人有恶念，恶人也有善念，绝对的无情之人，不会出现在普通人之中。

所谓太上忘情，绝情之道，大多数说得都是修行者。

只是，相比于所谓的善恶，有情和无情，普通人更在意的，则是自己的生存与生活。

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无论是哪一个世界，也是如此。

呼！

这时，一道银光，划过街道，落在了苏白身旁。

银白狗妖，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前辈，那剩下的几个归尘教道人，修为不高，俺一爪子就能拍死，他们怕的很，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这一天一夜，它都在收集着归尘教积攒多年的香火，这些归尘教道人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都交了出来。

“做的不错。”

苏白随手捏碎了半块大饼，塞进了银白狗妖的嘴里，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他心中若有所思。

如今的归尘教，还有弟子数万，以及一些罪孽较轻的道人，全部打杀了，却也不必。

可若是就这么放了，也不稳妥。

如今想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弄一个傀儡教主出来，稳住局势就行。

对此，银白狗妖有些兴奋，露出有些好奇的样子询问道：

“前辈，您说要谁当新教主？”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鄙夷。

它不是看不起这些活下来的归尘教道人，而是这些人一点骨气都没有，见到它就瑟瑟发抖，根本就没有半点教主的样子。

比狗还不如。

这新教主的位置，他们根本没资格做。

苏白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若你想做，便让你来做，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