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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罐头

“大人留步,下官等去了。”徐行、陶君谭拱手作礼,旋即转身而去。

李惟俭停在值房前眼看二人出得二门,摇摇头回返桌案旁。自前番相看过,寡婶刘氏自是交口称赞,两个堂妹也并无异议。李惟俭私底下便托付了严奉桢透漏了些风声,转头儿严奉桢回话,这二人喜出望外。

由此,虽不曾订婚,也无婚书,婚事就算是口头上定了下来,只待来年过了国丧再寻时日定下。以李惟俭今时今日的位份,料想这二人也不敢出尔反尔。让他摇头的不是此事,而是实学院。

这实学院好似草台班子一般,全然没有章程。

算算不过汇聚了十几名新科实学士子,每日家谈天说地,与那承恩侯的劳什子实学会一般无二。这哪儿成啊?李惟俭还指望着实学院蜕变成科学院呢。因是抽空几次问询,挑着新科士子的喜好指点了一些项目。

方才离去那二人,一个直接往乐亭去了,一个则去了外城的蒸汽机厂子。另有一名刘宏的士子极擅探矿,言其家乡有碱矿,随即领了经费带着人手,自高费用往河南而去。

除此之外,余下人等依旧是大老爷做派,清谈可以,做实事儿……那是什么?

李惟俭一琢磨,做实事儿的人手是短缺,可搞理论的也缺啊,因是干脆将余下十几人分作若干课题组,开出赏格来,只消突破一个课题,便可有最低千两银子的赏格。

“来来来,刀在此处,伱若真个儿有能为,便将我砍了去,且看衙门饶不饶你!”

自桌案上寻了匕首撬开,内中果然一股隐隐臭味。再开了带记号的,什么别的怪味儿都没有,瞧着一如往常。

李惟俭点点头,出了衙门便进了马车里。丁如峰领着一干北山护卫,呼呼喝喝调转马车往外城而去。马车辚辚而行,方才过了宣武门,遥遥便见前头闹闹哄哄聚了一群人,还有汉子攀在楼顶,挥舞手中单刀叫嚷不休。

黛玉歪头拢着发髻笑道:“四哥莫非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莫提了,晌午时平姑娘来求援,荣府又出了事儿。”

李惟俭愈发憋闷,正思忖着好好给黛玉解释一番,却见黛玉忽而俏皮眨眨眼,笑道:“亏得四哥今儿回来了,不然我正要打发人去寻呢?”

黛玉却执拗摇头道:“不对不对,这银钱不变,都被四哥赚了去,旁人可不就没了银钱用?”

黛玉便道:“也好,总要产育过了再说旁的。”顿了顿,又蹙眉道:“只怕此事没这般容易揭过。凤姐姐性子刚强,最受不得这些气,往后啊,只怕还有的闹呢。”

宝钗想的分明,说道:“妈妈,咱们再如何也要脸面,嫂子却是个舍得下脸的。这般闹下去,吃亏的总是咱们。若依着我,不如妈妈搬出去,左右咱们家又不止这一处房产。”

本道是寻常礼尚往来之举,不想宝钗却是个聪慧的,这会子心下若有所思。

黛玉听罢蹙眉不已,终究是旁人的家事,她不愿置喙。一旁的晴雯爆炭也似的性子,顿时忍不住道:“琏二爷真个儿好笑,寻个外室,偏弄得家中风风雨雨的,这新二奶奶、旧二奶奶都出来了!”

李惟俭便道:“盖因朝廷为交子、会子的信用背书。单说会子,前宋曾有钱会中半之法,意为税赋征收,一半儿是铜钱,一半儿是会子。如此,原本一文不值的会子就有了价值。”

这倒是,两宋时交子乱发,过几年就不承认前几年所发的交子,那新发的交子当一贯落在商户手里,商户回头采买就得折五百文。到了南宋后期,一贯交子都抵不上一百文,典型的货币滥发。

哈?还能这么想吗?李惟俭眨眨眼,思虑半晌,觉着应该换个方向。

因着当日宝钗一时心善照料了邢岫烟一番,邢岫烟心下感念,两女很是亲热说了会子话,宝钗问起那罐头,邢岫烟实话实说罢了,又送了两个给宝钗尝鲜。

见得李惟俭到来,几个人紧忙起身来迎。

晴雯吐了吐舌头,她是爆炭性子,心下尤为爱憎分明。换做旁人数落,晴雯只怕便要挂脸子,偏训斥她的是黛玉,她反倒浑不在意。

黛玉抿嘴探手抄起竹制的‘不求人’在晴雯头上轻轻敲打了下:“该打,都叫你别浑说了,偏管不住自己个儿的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往后如何咱们可就管不得了。”顿了顿,李惟俭问道:“那几样路菜如何了?”

黛玉观量一眼便道:“还好早前多制了几件,寻两件儿揉洗一番,料想明早就能穿了。”

陶福记的背后是太子啊,得,这下有乐子瞧了。

黛玉道:“说来我心下也古怪的紧,宋史食货志有载:治平二年,内外入一亿一千六百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就算是省陌,也足足八千万贯呢,比照银两,也有七千万两呢。偏前些年朝廷岁入不过四五千万上下。”顿了顿,黛玉忽而醒悟道:“莫非是因着会子……是了,会子可当铜钱用,前宋时岁入一半都是会子。唔……这天下的银钱总量大抵不变,多了会子,铜钱可不就只值原本的一半儿了?无怪前宋岁入这般多,折算下来实则与大顺相差不大。”

雨过天晴。

黛玉说罢叫过观牌的雪雁,雪雁吩咐下去,自有小丫头打了雨伞往后头厨房去,不片刻取了两个铁罐子来。

乐亭铁厂今年又立了不少高炉,钢铁产量节节攀升。铁厂周遭各类加工厂应运而生,加工之后或顺着运河运抵京师,而后散往内陆各处;或乘海船抵达松江、广州,再沿着水道运抵内陆。

“劝了劝,我看不大成,干脆说动老太太,将二嫂子送去香山愚园去了。”

宝姐姐故作不知,闷头领着莺儿进了正房。内中薛姨妈气得垂泪不已,见了宝姐姐便道:“我的儿,这般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李惟俭总觉得黛玉好似在阴阳怪气,偏生又拿不住话头。

上个月内府自各地汇总了下,铁制农具价格比照前年足足下降了七成。便是如此,乐亭所产的钢铁也有些过剩。因是此前李惟俭给乐亭去了一封信,多番尝试,这马口铁便造了出来。马口铁有了,罐头还会远?嗯……还真就挺远。

“啊?”黛玉赶忙追问。

李惟俭眨眨眼,赶忙问道:“顺天府的衙役没来?”

于是开口道:“妹妹所说未尝没有道理,却不是正理。便以罐头厂子举例,原先乐亭铁厂铁料堆积如山,不好发售。我创了这罐头厂,便让铁厂的铁料多了个销路。非但如此,连带肉、菜等也要采买,各处农户也多了份进益。”

出得衙门,眼瞅着自西面蔓延过来大片阴云,李惟俭顿时舒了口气,嘟囔道:“热了十来日,也该下一场雨了。”

“这等国家大事,都是朝堂肱臣思虑的,我却不知了。”

黛玉见李惟俭出神,略略思忖便大抵知晓其所思所想,因是说道:“四哥,家中钱财本就足够多了,四哥又何必劳心劳力?”

黛玉便道:“六月下北巡,听闻这一路要走上二、三千里,到了草原上只怕就没什么果蔬可吃了,幸好四哥想出了这法子来。我看这罐头存放了好些时日也不曾变质,不如回头儿吩咐厨房多预备些路菜装进罐头里,多弄一些青菜、糖水果子,听说草原上都是红白食,再想吃旁的可就吃不到了。”

略略尝了口,除了有点儿凉,别的什么问题都没有。眼见黛玉目光灼灼,李惟俭便挖了一勺送过去,黛玉吃了一块便蹙眉道:“味道太重了。”

此地距离圣驾所在的御春园不过六、七里,往西南不过三、四里便是海淀镇。此时的海淀可跟后世不同,海淀海淀,顾名思义,与那白洋淀相差不大,四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海子。

宝钗自马车中下来,身后的丫鬟莺儿手中还捧了两个光溜溜的罐头。

处置过公文,李惟俭掏出怀表看了眼,眼看便到申时了,于是舒展筋骨干脆散衙。

“你……”

眼见李惟俭为难,黛玉又好心劝慰道:“罢了,总归是小打小闹,四哥想办那就办吧。”

“——当我不敢打你不成?”

丁如峰凑趣道:“老爷说的是,听说直隶自打入了夏就只下过两场小雨,再不下雨只怕庄稼都要旱死了。”

李惟俭定睛观量,果然没带记好的铁皮罐子有些发胀了。

“四哥说的是。”

这下除去两三个自命清高的,余者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着大展拳脚。

什么意思?跳楼了?

过得须臾,丁如峰面色古怪回返,低声耳语道:“老爷,是陶福记的人要拆迁,那茶楼的东主不拘多少银钱死活不搬,后来不知从何处寻了青皮喇咕每日骚扰,又引得东主的傻儿子染上了赌,东主一时想不开,砍伤了两个青皮,自己个儿跳楼了。”

李惟俭笑道:“妹妹所说的对,也不对。这且暂且不说,妹妹可想过交子、会子横行,前宋却为何支撑了将近三百年国祚,且税赋所得远超历朝历代,便是前明与大顺都多有不如?”

香菱就笑道:“还说呢,老爷不是不耐烦夜里蛙鸣吵人吗?昨儿太太便打发人往乡下收了百多只鸭子来,说有鸭子吃了蝌蚪,也就不会那般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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