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篝火映着李嗣源赤裸的背部,背上精瘦的肌肉突然绷紧了,上面遍布的新旧伤疤也跟着像蛇1样扭曲。
军医手抖了1下,抬目去看李嗣源,只见李嗣源额头渗出1层细汗,脸上表情却十分淡定,还对他微微1笑。
军医1咬牙,继续用刀尖挖开血肉,在1团血肉模糊里搅动,终于把那枚箭头起了出来,箭头上还粘连着血肉丝。
1群李存勖的亲兵蜂拥而上,争抢那枚箭头:“大太保,送给小的吧,小的放家里供起来膜拜!”
“我也要!凭什么给你!”
“给我!我也要,我也要!”
……
忽然1只有力的手闪电般伸过来,1抄就将那枚箭头抢了过去。
亲兵们回头,只见李嗣源俊朗的笑容映着火光,满脸血污狼藉,唯见亮如寒星的眼眸和洁白如玉的牙齿,天神1样光芒4射:“抱歉不能给各位,我得留给我刚出生的儿子当礼物……”
他要将箭头、将今日的荣耀,送给清儿和他们的儿子!
今天,李存勖把弱旅给他,把精锐给周德威,原本指望周德威能够率先击败东阵(左翼)敌人,然后再去支援他。
可是,他的西阵(右翼)不等周德威来支援,就率先击溃了敌军,几乎与周德威那边同时取得了胜利。
这份荣耀,他要献给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儿子!
对了,他要给儿子取名为“荣”,纪念他在儿子刚出生不久打的这场大胜仗……
李存勖的亲兵们1阵欢呼雀跃:
“对啊,大太保应该把箭头送给你家小郎!”
“听说大太保家的小郎,跟咱们王爷的小公子同1天出生?!”
……
亲兵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夜色下篝火点点的山坡。
李存勖负手站在另1面斜坡,远远望着自己的亲兵们围着李嗣源顶礼膜拜,眸中摇曳着复杂的幽光。
过了1会,又1名裨将飞马前来禀报:周德威率兵攻入了梁军大营。
梁军出营时有1万士兵留守,大军惨败的消息传来,留守的1万梁军也跟着1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后来,还是从浮桥边赶去的王彦章,组织起未及逃走的数百士兵,利用那几具床弩,跟追来的周德威所部,以及随后赶到的李从珂所部,又交战了两个时辰。
然而,床弩本身就笨重,移动不便,只能在1个固定地方射击,射完1波再重新上箭又极麻烦,晋军从另外几个方向1拥而入,梁军大营很快就守不住了。
最后,王彦章只得带着残兵败将,从营寨1个偏远角落,翻越寨墙逃了出去。
王彦章等人逃走后,周德威率所部兵马冲入梁军大营,指挥士兵们搬运营中丢弃的各式兵器、床弩、粮草等等。
李从珂因奉王爷之命要活捉王彦章,遂率领所部兵马继续追着王彦章而去。
李嗣源听说养子追王彦章去了,当下坐不住了,也不顾自己肩膀箭伤处还绑着绷带,套上缺胯袍,披上1件轻薄锁甲,就准备去接应养子。
李存勖连忙调拨了1队自己的亲军给他。
“多谢王爷!”李嗣源在马背上朝李存勖1抱拳,刚洗去血污的刚毅面孔布满焦急,匆忙拨转马头,带领1队近百人的晋王直属亲军飞驰而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嗣源1行人在1片稀疏的树林边找到了李从珂。
他和3个亲兵正被十几个梁军围攻,旁边倒毙着十多匹战马、几十具晋军尸体和上百具梁军尸体,血流遍地,腥气冲天——显然他们已经厮杀了1整夜。
李嗣源下令手下士兵分散围攻,1百骑分成十几个小分队,绕着林子边缘驰马射箭。
1时间箭矢如雨,惨叫4起,梁军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箭雨下1个个倒地。
被梁军围在中间的李从珂和3个亲兵见来了救兵,顿时精神大振,奋起余勇,怒吼着冲上去,朝几个中箭未死的梁军,1阵挥刀乱砍。
李从珂浑身如被血泼过,肩头、大腿、胳膊到处是血淋淋的伤口,鲜血染透了戎袍,身上铠甲也已经到处碎裂。
1连砍死数个中箭梁军后,他终于眼前1阵昏黑,拄刀靠着1棵枯树,闭上眼睛大口喘气。
1只温暖熟悉的大手有力地扶住他的胳膊:“阿3,快坐下,把伤口包扎了。”
李从珂抬目1看是养父李嗣源,昨晚追王彦章突然中埋伏、厮杀1整夜、眼看周围的亲兵1个个倒下的绝望,终于在这1刻爆发。
他1头扑进父亲怀里,像个孩子1样放声大哭:“父帅!阿3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嗣源轻拍这个已经跟自己1样高、比自己更膀大腰圆的儿子,就像他还小的时候那样,用力抚他背部:“好了,没事了!阿3很勇猛,杀了数倍于己的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