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路过并没有昏迷太久，毒血散了些，血液活了些，眼前凝滞的黑暗开始流动，他的意识随着这流动也开始重新运转起来。

我去！路过心一抖，差点忘了他们老说的，家里头还有个路夫人等着他。

那个路夫人到底是谁呀？要不要赶紧跑路？

“好像还没死。”李沅芷跳下马把鹦鹉捡了起来，欣喜道：“还活着！不过好像也快死了，不知道有没有救。”一句话，表情三变，路过看着她，觉得甚是可爱，好像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路大侠”要收她当妹妹，他看着都心痒难耐啊。

这喊声吓得乾隆胆战心惊，他颤颤巍巍地道：“陈家洛，我们是兄弟，曾经约定过互不伤害。”

辛辛苦苦风风火火的起义，被路过一番话，手一挥，又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退出了历史舞台。

进一步，天下在手唯我独尊，同时也是杀机四伏。

主角晕倒了，这改朝换代的仪式也没法子继续下去了。陈家洛暂代主职，下令将乾隆先收押，等路过醒来再说。

没人能保证陈家洛当了皇帝会继续听他的话，也没人能保证那个“假乾隆”将来不会反扑，如今“红会”这等肝胆相照的英雄起义，还是留在肝胆相照的阶段吧。

他不知道那是哪里的声音。只是陡然想起来，他身重剧毒，命不久矣；又想起来，他不是真的“路大侠”，他若当了这个皇帝，一旦被拆穿，谁都能杀他；最后，他又想到，白痴呀，**战争快开始了，皇帝最是窝囊了，他在想什么？

“毒手医仙”之名，乾隆早就如雷贯耳，不然也不会为了追捕他派出军队大炮。路过语气森然，乾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死命维持着最后一点尊严，才没有被吓得腿软。

虽然这江山是红会打下来，但红会是在“路大侠”的带领下才进一步壮大声势，陈家洛对他向来敬佩，十年前就承诺，打下江山，皇帝由“路大侠”来当。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这就是了。”路过笑道，“当官算什么，没处自由，不如押个皇帝让他去辛苦操劳。我们指东他打东，指西他打西，何必要自己动手？”

周绮呸了一声：“谁想当了！还不如我们在江湖自由自在。”

“路大哥，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能推翻朝廷的红会众，不是这么容易好打发的。但因有“路大侠”的名头在此，他们也只能半信半疑地听从。

再想想，再想想，还有什么能说的？

路过点了点头，转身去问乾隆：“前头我说的，你承认不承认？”

路过绝对不是少数人。

擦！偏偏他搬不动啊！

自此之后，乾隆果然大有改变，大量任用汉人入朝为官，科举也大举汉人，将“康乾盛世”推到顶峰。是不是路过之功，就不说了。

路过得意极了，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道：“你自己说，你犯下多少大罪？该不该杀？”

“路大哥……”陈家洛一听他语气竟是要把江山还给乾隆，立刻出言阻止。

料想这种天生的矛盾与必然的选择是不可能更改的，路过因此敢笃定地说出了这件事来。乾隆在一旁早已面如死灰，再不复有任何气度，再金光闪闪的龙袍也暗淡无色。

“为了救我大哥。”程灵素眼泪已经落下，只是狠心又交错划了几下，从袋里摸出一个药瓶，洒了些白色的药粉，助黑血流出。

“带回去给大嫂，她肯定又心疼得不得了。”李沅芷说着跳回马背，回过头来笑道：“不过等见了大哥，大嫂估计也没工夫照顾这些小动物了。哎呀，这可难办了。”

多数人在诱惑来临时考虑想到的都是前者，而习惯侥幸地忽略后者。少数有自知之明的人会先斟酌后者。凡事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所以有自知之明的人通常能活得长一点。

路过傻了眼，摸着被砸到的头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一个色彩鲜艳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琉璃瓦的檐牙。

路过听着他们的争执与质问，有些想笑。天下江山面前，讲什么兄弟感情？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是仇人。但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天上已经不再炽烈的太阳反而变得明晃晃，一圈两圈的光晕散开，他眼前的黑逐渐变成了一片白。

要论皇帝之才，他还是别去凑热闹了，懂得任用人才是最高要义。真说起来，乾隆这个皇帝也不错，不会比陈家洛差。

乾隆不语。

快意恩仇，贪官污吏想杀就杀，让当官的战战兢兢，这才叫‘侠以武乱禁’。当个众矢之的的皇帝有什么好的？要当就当个皇帝都怕的“地下皇帝”。满汉之争没意义，能抵抗将来的西方入侵，那才是长远之道。不过他似乎也不可能活到那么远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换坐标了，能一直呆下去吗？别说，他还真有点事要做。

再退一步，想当个好皇帝，那得累死，还不一定有好效果。想借着皇位享乐，那绝对是会祸害天下遗臭万年。虽然遗臭无所谓，反正死了也听不到，但是，心里还有丝丝浅薄的道德观迈不过去。

“一只鹦鹉。”周绮斜了一眼，鄙夷道，“宫里的娘娘养来娱乐的吧。飞不高还想飞，摔死活该。”

路过心里极度哀怨，眼前好像有人给了他一大座金山，慷慨地说：来吧，这座金山送给你，只要你搬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