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顿悟地“啊”了一声,拽开拉链,小心翼翼地把温度计塞到胳肢窝底下。
五分钟后一看,三十八度五。
清晨淋的雨吹的风,这会儿热度刚升上来。校医忙得不可开交,退烧针是打不上了,蒋楼让黎棠在原地等,他去拿药。
黎棠听话地站在那里,莫名引人注意。李子初很快瞧见他,一瘸一拐地蹦过来:“我猜你这回也不是来看我的。”
看见李子初一条裤腿挽起,膝盖有拳头大的一块破皮渗血,黎棠问:“怎么弄的啊?”
旁边一道男声代答:“看你看得太入迷,摔的。”
黎棠这才发现霍熙辰也在。
“听他瞎说。”分明摔破了腿,李子初心情却不错,“你怎么也来了?蒋楼受伤了?”
听说蒋楼受伤,霍熙辰立马伸长脖子:“蒋哥受伤了?他人呢,在哪儿呢?”
李子初露出嫌弃的表情,似在说——瞧你那狗腿样。
黎棠解释道:“他没受伤,是我有点发烧,他在帮我拿药。”
霍熙辰就缩了回去,斜视黎棠:“你和蒋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算熟。”
就去过他家两次——黎棠在心里补充。
那边蒋楼隔着货架探出半个身体:“有感冒症状吗?”
“没有。”
黎棠立刻回答,又想起这边人多吵闹,举起两条胳膊交叉,对着蒋楼摆了个夸张的x。
转回身,看见李子初用刚才看起霍熙辰的眼神看着自己,明晃晃的无语——瞧你那殷勤样。
后来李子初给黎棠发微信:还肤浅不?
附带一个贱嗖嗖的猫猫斜眼表情。
在黎棠的定义中,喜欢不应该是只建立在外貌之上的肤浅感情。蒋楼的外貌无疑是出众的,可要问黎棠是不是只欣赏他的脸,黎棠会回答,当然不是。
因此这条微信,导致本来就发烧的黎棠的脸更热了。
那药不允许空腹服用,索性先去吃午饭。
本来李子初和霍熙辰也要一起,奈何李子初腿伤行动不便,霍熙辰虽然看起来极不情愿,还是留下陪李子初。
走到校门口,黎棠忽然想起还有职务在身,打算回广播台说一声,蒋楼一把将他拽回来:“你累不累啊,先管好你自己。”
去的是校门外北侧小巷子里的家常菜馆,拨开厚重的塑料门帘进去,蒋楼在门口侧过身,手却没松开,黎棠愣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撑着门帘,忙低头自他手臂下钻进屋内。
小饭店的菜单直接贴在墙上,问过黎棠有没有忌口,蒋楼做主点了两个菜。
等上菜的时间里,黎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句“你累不累啊”,是在说他管得太多。上次在蒋楼家,他也花了很长时间打电话安顿参加聚会的同学,蒋楼甚至趁那段时间出去买了蛋糕。
黎棠想,他对我,似乎一直都很有耐心。
“午饭平时,你都在这里吃吗?”摆弄着一次性筷子,黎棠问,“总是看不见你,在食堂。”
颠三倒四的语序把蒋楼逗笑:“别说话了,省省力气。”
从小到大,黎棠发烧的症状都与众不同,别人头疼打喷嚏,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张嘴说话就暴露无遗,语言能力退回幼稚园水平。
直到这会儿,黎棠才察觉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尤其是脑子,一团浆糊似的乱,吃个饭差点把土豆丝塞鼻孔里。
饭毕,蒋楼把药盒拆开,抠出一颗放桌上。
黎棠盯着那药片看了好几眼,又看向蒋楼,欲言又止。
蒋楼没办法:“现在可以说话了。”
黎棠抿了抿嘴,为难中带一点委屈:“太大了……吃不下去。”
过去几分钟,黎棠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对劲。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乖宝宝,也上过群魔乱舞的同性论坛,他知道如果换个情境,这话简直是在助兴。
好在,蒋楼似乎没有想到那里去,他用湿巾擦干净手,然后拿起椭圆形的药片,果断地掰成两半,问:“这样行不行?”
其实还是有点大,黎棠不想他觉得自己事多,点头道:“行的。”
捻起一半药片,故作镇定地放进嘴里,舌尖抬起往后卷一下,拿起桌上已经拧开瓶盖的水。
按照以往的经验,水越多越好,最好多到腮帮子鼓起,再一口咽下去。
然而多次失败经历让黎棠太过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嘴对瓶口猛灌水,脑袋还仰着,手腕被一把扣住。
“我们先走。”蒋楼低声说。
黎棠就这样含着一口水,被蒋楼连车带拽到餐馆外,沿着来时的巷道往马路方向跑。拐弯时才得空看一眼身后,竟是一个月前那几个混混,三五成群地在后面追,喊着让他们别跑。
那晚被堵在墙边打劫的经历记忆犹新,黎棠被吓得一哽,连水带药一股脑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