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黎棠把吃的往两人中间的夹缝里一塞,说:“那等饿了再吃。”
比起饿,蒋楼似乎更困。车开起来没多久,他就双臂抱胸,闭上双眼,呼吸都变得轻而平缓,似乎真的睡着了。
黎棠本就不饿,啃了小半包薯片,无聊到塞上耳机,边看窗外边神游太虚,思绪时而被车子的颠簸拉回现实,忍不住去想今晚住在哪里,还有蒋楼为什么不穿我买的冲锋衣。
半路有同学在车上分发零食,小袋装的糖果,放在纸盒里,从前排依次往后排递,每人拿一袋。
到黎棠这里的时候纸盒刚好空了,前面一排的同学喊道:“没够发,还差一包!”
坐在最前面的一名男生转头,视线扫过黎棠,用足够整车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这不刚好吗?”
“可是最后面这位同学没拿到。”
“本来就没他的份。”
车内一时鸦雀无声,连自发车起就一直在聊天的几名女生都不说话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往最后排聚集,突然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令黎棠如坐针毡。
他知道为什么会被针对。
那分发零食的男生叫赵郁涛,隔壁(2)班的体委,黎棠最初认识他是在某次周东泽攒的k歌局,他在包厢里带头嘲讽蒋楼是“聋哥”,他的好朋友,一名叫陈正阳的同学,在旁附和。
问题就出在这个好朋友身上。赵郁涛能参加冬令营,是因为校篮球队在今年的市中学生篮球比赛中取得了亚军的好成绩,他则是校篮球队成员,对学校有特殊贡献。周东泽也是因此取得了加入冬令营的资格。
而陈正阳并非篮球队成员,也没有参演跨年晚会,进入冬令营的唯一方法就是考进年级前三十,像蒋楼和李子初那样。然而很不幸,他期末考试年级排名三十一,距离冬令营的门槛仅一步之遥。
本来也没什么可置喙,毕竟规矩是学校定的。可是陈正阳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作为整个年级的佼佼者,有足够的资格参加冬令营,反而是那些因为在跨年晚会表演节目就被称为有特殊贡献的人,才应该把名额让出来。
此话一出,矛头直指黎棠等人。
其实黎棠知道陈正阳在针对他。那天在后台,只有他看见陈正阳拿手机意图偷拍更衣室里的女生。虽然黎棠觉得这针对来得很不讲道理,明明是陈正阳做坏事被他拦住,怎么反而是他被报复?
但原则摆在这里,黎棠不觉得自己做错,当然不可能退让。后来陈正阳闹到教导处去,点名到姓地说在跨年晚会表演的那几位成绩不够,没资格参加冬令营,引起整个年级的讨论。
教导处主任没办法,对陈正阳说总名额就这么多,如果有人愿意让,你就可以参加。
压力又回到黎棠这边。
当时李子初打算帮黎棠一把,自己退出让一个名额出来,反正他对爬山露营不感兴趣。是黎棠把陈正阳在晚会后台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李子初,他才改变主意。
用李子初的原话讲,就是:“本来想着霍熙辰不在没劲得很,不参加也罢,你一说可以把偷窥狂拦在门外,那这个位置我就非占不可了。”
最终,黎棠顶着压力坚持守住自己的名额,得罪了包括陈正阳在内的年级前五十名的一堆“好学生”。
自然也得罪了陈正阳的好兄弟赵郁涛。
所以赵郁涛不给黎棠零食,是在当着众人的面让人难堪,给兄弟出气。
极其幼稚的手段,黎棠知道不该在意,更没必要放心上,可是在众目睽睽的当下,难免让他有一种被孤立的尴尬。
那名帮他讨要零食的同学也不出声了,正和旁边的同学凑拢了说悄悄话,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黎棠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假装没听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忽闻“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伸长脖子一看,是在睡觉的蒋楼不知道何时醒来,把同学放在他腿上的一袋糖果丢到了走道里。
丢得很远,正好在赵郁涛脚边。
赵郁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蒋楼,那表情,像是刚要燃起怒火,就被蒋楼过分凛冽的眼神摁了回去。
说起来赵郁涛和蒋楼也有些龃龉。不过当时在ktv的同学只知道赵郁涛和陈正阳单方面嘲讽蒋楼。哪怕后来的器材室砸人事件,让赵郁涛对蒋楼产生怀疑,但没有证据等于白搭,赵郁涛还是那个在背后恶意中伤的小人,蒋楼还是那个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按上“聋哥”绰号的受害者。
因而赵郁涛在蒋楼面前难免气短,被蒋楼一瞪,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灰溜溜地转回去。
有不知情的同学把那袋糖捡起来,问是谁丢的,蒋楼打了个哈欠,眉头微拧,似是因为被吵醒而不悦。
“我丢的。”他说,“我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怕闹肚子。”
抵达邻市时已近正午,先在饭店用餐,稍作休整再上山。
订的是一个有六张圆桌的大包厢,吃的是普通中餐,每桌八菜一汤,米饭管够。
因着刚才在车上的小插曲,下车后同学们自觉按班级分成两派,各占据三张桌子,其他班的同学见缝插针地寻找自己的阵营。
只有苏沁晗,任性地坐在(1)班这边,还坐在黎棠旁边,大剌剌地夹菜吃饭。
黎棠担心她也被孤立,压低声音劝她:“你这样,赵郁涛会以为你跟我是一伙儿的……”
“那又怎么样,我想跟谁坐一起还要跟他打个报告?”苏沁晗却不以为然,“再说我除了参演跨年晚会有特殊贡献,还是年级第三十名,堂堂正正坐这儿的,有本事让他也上奏弹劾我,把我名额挤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