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楼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黎棠靠近,额角贴在自己肩头。
喉咙感到干涩,既是渴切祈盼,也是忧心焦灼。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抬起,悬停在距离黎棠后背不足五公分的位置,靠近几毫,又克制地撤离。
还是怕吓到他。
他这样苍白,这样虚弱,让蒋楼无法理解七年前的自己,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同时明白了诗里写的,愿意为了某个人从此远离病痛而交付自己的性命,从来不是矫情的虚言而已。
五分钟后,车子重新驶入主路,汇入霓虹闪烁的车流。
黎棠没再休息,坐姿端正地看着前方,瞳孔里似有星火窜流不息。
他似乎恢复到了先前开合自如的状态,至少蒋楼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全无迟疑地回答:“刚刚好啊。”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从前两人待在一起,也多是黎棠在找话题,如今各怀心事,除了业务上沟通,只剩一种难以为继的沉默。
到公司楼下,黎棠刚下车,就见李子初从一楼大堂里冲出来:“你们出发早,怎么到得比我们晚?”
黎棠没说路上停了一会儿,以堵车搪塞过去。
蒋楼自驾驶座下车,李子初看见他便如临大敌,老母鸡护崽似的把黎棠扯到身后。
黎棠尴尬不已,上前介绍道:“这是roja技术部的……”
“我认识他!”李子初目光几分轻蔑地打量蒋楼:“有些人呐,别以为打扮得人模狗样,就真是个人了。”
蒋楼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不反驳也不理会,气质使然,轻易给人一种威压之感。
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黎棠身上,一秒也不曾移开。
李子初越看他这样子越来气,心说当时心狠手辣,现在装什么款款深情?
拉起黎棠就走:“进去快进去,可别再给这大尾巴狼骗了。”
走出去两步,李子初回头喊道:“这地方不允许长时间停车,赶紧挪走吧您!”
黎棠身上没力气,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载我回来”,便被李子初拖着往里走。
穿过玻璃门时,自进出的人群缝隙中回望一眼,蒋楼还站在那里,高峻的身型如松柏,却在深秋凛冽的寒风中沉冷而孤独,仿佛融于夜色。
一股莫名的酸涩自心口淌过,黎棠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刚乘上电梯,李子初就开始念叨:“车上怎么就你和他两个人?他果然有所图谋,早知道当时我就反对到底,从根源上切断你和他碰面的机会……”
黎棠听得断断续续。方才在半路上突然发作,他现在都没完全缓过来,加上电梯快速攀升,耳朵里阵阵嗡鸣。
不得不扯一下李子初的胳膊,让他收声。
李子初终于发现黎棠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是不是对你……”
“我只跟他聊工作方面的事,没有其他的。”黎棠说。
李子初松一口气,扶着黎棠道:“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还是别来了,大不了我给你拍下来,做一个把他剪辑掉的纯享版。”
黎棠扯动嘴角:“我猜会有人剪的,不过是反着来。”
果不其然,当晚就有人在互联网上发布视频,关于今天在首都某高校报告厅做演示的主讲人,把和专业有关的全部删掉,只留此人的全方位特写。
好在蒋楼并没有出现太长时间,否则这个视频可能会远超三分钟。
黎棠是晚上睡前例行巡逻朋友圈时,看到齐思娴转发,没有点进视频去看,只聊表礼貌地点了个赞。
翌日,在公司的茶水间碰到齐思娴,被挤眉弄眼地问到“看见前男友变得这么帅,内心有没有一丝丝波动”,黎棠摇了摇头。
即便不会乱八卦,可送到嘴边的瓜不吃白不吃,齐思娴不大相信地说:“怎么会呢……我听说前男友升职加薪都会不开心,总觉得是因为我离开了他,他才走了狗屎运。”
没有她,那个人反而变得更好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黎棠听笑了。仔细一想,确实是他离开蒋楼之后,蒋楼运势一路走高,从学业到工作都高歌猛进。
难不成我也命里带衰?
这样想着,黎棠回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现在才变帅的,他一直都这么帅。”
黎棠深知,要以客观理智的态度来面对前男友,才能在工作往来上大方得体,不落下风。
况且细究起来,似乎也不能算作前男友,毕竟他和蒋楼的“恋爱”是由谎言堆砌的空中楼阁,当不得真。
所以客观上承认蒋楼的优秀,对黎棠来说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周六,黎棠去见心理医生。
李子初一口咬定他上回发作是因为擅自停药,又开始每天盯着他吃药。这回见医生,黎棠正琢磨到底要不要开药,还有中西药一起吃是否科学,在诊室门口碰到了上回见过的聋哑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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