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次命臣作画,臣必当焚香沐浴,净手静心。而南夫子的九筵,出席人数四十余,宴会前后持续两个时辰。臣若一一画之,只怕天亮也未必画完。”
“此时天色太晚,为国主龙体计,请许臣明日再画。”
听他这么说,众臣无可反驳。此时才意识到,夜已如此更深。那就散了吧,明天再画。
傅闳之又道:“国主,请为臣准备三米绢品,辰砂、雄黄、雌黄、金、孔雀石、青金石、高岭土、文石、云母等十八种矿石粉,这样臣才得施展手脚。”
黎樾看了看大内总管,旨意下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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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的傅闳之,彻夜难眠。
一盏小灯为伴,他冥思苦想。
“该怎么办?如果国主看到美貌的歌女会怎么样?”他自言自语。
袅袅说:“凉拌呗,你总不能欺君罔上。”
可惜她的话,傅闳之听不到。
“国主诗词,南黎第一,词中有江山,更多是美人。”
袅袅怅然,望着星空,“是啊,他以艺术家的多情,爱着美人。”
“有了!”傅闳之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波动,“我可以学昭君画师。如果我把歌女画丑,那国主就不会发现了。天生我才必有用!”
袅袅说:“李白的诗,原来是这样用的吗?”
第二日,傅闳之入宫。满朝文武聚在殿中,有些甚至是许久不曾来过上朝的,只为目睹傅闳之笔下的南叔言,有多么骄奢,多么荒唐。
黎樾摆了摆手,“幸而我南黎,是丝绸之乡,才有如此篇幅之上好绢丝。矿石也都备下,傅卿,开始吧。”
傅闳之将绢平扑于金銮殿上,袖子撸起,脱了鞋,露出雪白的袜子。那些矿物粉末,像经过魔术之手,被调配成各色各样的墨水。而后,傅闳之闭眼,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九筵场景,落墨。
一个个人物,如行云流水落于纸上。
“这不是新科状元郎蒋灿吗?果然春风得意马蹄疾,狂乱不羁。”
“这是明德高僧吗?传言他与南夫子私交甚笃。”
“这是……教坊司的音博士,南夫子竟然豢养如此众多乐伎舞伎?谁敢说他的清白?”
臣子们窃窃私语,最后变成了谩骂诅咒。
傅闳之充耳不闻。
他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忘我的境界。
那美丽的乐姬,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画丑她!
“乐姬,请不要怪我,给你多加了十斤肉,我是为了保护你。”他心里想。
如此,他将乐姬画胖了一些,可他觉得还不够。人们都说泪痣是不吉利的,古来皇家选妃,也会摒弃这种。我且给你也点上一笔吧。
他为自己的聪明举动,而内心自得。全然没想到,国主黎樾的激动神色。
此女只应天上有。
这一颗娇俏的痣,如画龙点睛,神来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