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6章 太子,失望了吧?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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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一问,惹得天子启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便是一直忙活着摆弄棋盘的手——执子欲落的手,也在刘荣这过于直白的一问传入耳中的瞬间,便陡然滞悬在了半空。

许久——许久许久,天子启才索然无味般,将那只执子欲落的手收回,将棋子随手丢入竹制棋篓中。

再嘿然摇头一笑。“朕吐血是真。”

“心死是真。”

“悲痛欲绝是真。”

说着,天子启面上笑容由缓缓凝固,片刻间,便化作了无尽阴戾。

“朕说要给太后偿命是假。”

“——朕昨日说,如果找不回梁王,朕就给太后偿命。”

“但朕不会。”

“无论找不找得回梁王,朕,都依旧是朕!”

“只是若找不回梁王,朕免不得就要雷霆震怒,甚至不惜…”

拿血亲开刀。

最后这五个字,天子启没有说出口。

因为天子启,不希望刘荣也和自己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视血亲骨肉为筹码。

天子启也有自信:依刘荣的天姿,就算不沦落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自己这个浑小子,也能做到许多自己做不到的事…

“呵;”

“如此说来,太子殿下,终究还是失望了?”

“——失望于,朕没有因为昨日那一遭,便果真一命呜呼?”

“害的殿下白高兴一场不说,连麾下属臣,都要因此士气低落了?”

同样的问题,天子启已经问了两遍。

只是相比起先前,天子启问的第二次,明显少了许多玩笑的意味,更多的,是故作轻松的试探。

懵了好一会儿,刘荣也总算是缓过劲来了;

见老爷子这么一副很想直接问,却又怕直接问,会得不到真实答案的纠结模样,刘荣暗下只觉得一阵好笑。

但明面上,刘荣却也还是不得不做出认真思考的神情;

也确确实实认真思考了一番,才悠悠叹出一口气。

“若儿臣说,见到父皇安好无恙,儿欢喜的恨不能跳起来、恨不能沐浴斋戒,向先祖奉上三牲血食以拜谢——父皇当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但儿自诩,还算一个知书明礼,明白君臣父子孝悌,清楚“人”为何物的人。”

“因为父皇抱病卧榻,就乐的欢天喜地,恨不能父皇赶紧驾崩,好让儿早日坐上皇位——这,也同样不是儿能做出来的事。”

“父皇即问,儿不敢不答;”

“却也不敢妄言欺君,只得如实相告。”

含糊不清的回答,只引得天子启耐人寻味的一笑;

直勾勾凝望像刘荣眼眸深处,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心虚”的内容,方嘿笑道:“朕问话,太子像是答了,又好像没答。”

闻言,刘荣也不由得低头一笑,旋即便含笑抬起头,极尽坦然的看向天子启。

“父皇呢?”

“父皇在儿这般年纪,曾希望先帝尽早大行,好让父皇早日即立吗?”

颇有些胆大包天的一问,惹得天子启又是一愣;

又是盯着刘荣看了许久,才莫名一笑。

深吸一口气,含笑长叹一气,道:“朕顾不上。”

“朕,顾不上想这些。”

“——先帝,是在很年轻的时候,便做了我汉家的天子。”

“朕到了太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先帝也依旧还年壮——还能挥着藤条,从宣室正殿,一直追朕追到城门外的渭桥边上。”

“朕又知事晚些,在太子这般年纪,还想着再抡起棋盘,把哪个表亲砸死在宫内呢…”

自嘲地说着,天子启也算是委婉的向刘荣做出了应答。

——朕在你这个年纪,还小,不懂事儿;

根本没那个脑子,去想先帝驾不驾崩的问题。

能少挨先帝一顿板子,朕就谢天谢地了…

刘荣表示没毛病。

这确实就是当今天子启,和先太宗孝文皇帝——这父子二人之间的交流模式。

先帝想的,是什么时候再揪住太子的把柄,把臭小子再胖揍一顿;

而太子启想的,则是先帝追着自己跑的时候,要通过怎样的蛇皮走位逃过一劫。

只能说:那句“棍棒底下出孝子”,算是在当今天子启身上,得到了极为充分的验证。

抛开童年阴影什么的不算,曾经混迹关中三辅,恨不能把关中掀个底朝天的混世魔王,在先帝不遗余力的物理捶打之下,也总算是成了材;

非但成了材,甚至还和老爹一起,再史书上留下名为“文景之治”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天子启这个委婉的回答,刘荣也是付之一笑。

却依旧没有作答,而是再度不答反问道:“现在回想起来呢?”

“现在回过头,去看当年的自己——或者说,是倘若能回到那个年纪,父皇,会不会期盼先帝早日大行呢?”

这一问,天子启明显答得更轻松,也更痛快。

“不会。”

“朕,非但不会希望先帝早日大行,反而还会希望先帝,能尽可能多活几年——活得越久越好。”

“至少,二十岁不到的朕,绝对不会希望先帝早日驾崩。”

言罢,天子启面上,已是不见丝毫笑意。

有的,只是令人心下发寒的郑重,以及那好似能看透灵魂的锐利目光。

见此,刘荣也明白今日,自己躲不过了。

非但躲不过,甚至还让天子启原本偏向于试探、调侃的一问,彻底变成了一次针对太子储君的思想觉悟考试。

于是,刘荣思考了许久,也措辞了很久;

最终给出的答案,也总算是没有辜负天子启,愿意耐着性子等这么久…

“二十岁时的父皇,必定不会希望先帝尽早大行。”

“——原因,不外乎主少国疑四字。”

···

“儿,至今还没到二十。”

“相比起当年的父皇,儿,更担心这四个字。”

“毕竟当年,父皇头顶上压着的,是已经避居深宫,不问朝政的薄太后;”

“儿头顶上压着的,却是曾险些将我汉家的梁王,扶立为储君皇太弟的窦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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