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向天倾诉(向天倾诉原著小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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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其点点头。他想,我不好好干,还能破罐子破摔吗?何况我这罐子还没摔破呢!咱们走着瞧吧。

那只挂钟,被沙石吞噬的时候,短针指着五,长针指着四。成为漫漫历史长河中一个小小的碎片。而大自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把基地常委会屡议不决的难题给解决了。

事实上,吕其的确没有因为处分影响了后续工作。他仍然十分努力。但是,如果不受这个处分,按正常走的话,吕其到年底时该调副团,衔、职、级全套“班子”跟着一起进。现在,这一切全没了他的份。

小中士看着坍塌的小楼,又看着挪了位的房顶,看着那面目全非的世界,放声大哭起来。

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但他没让自己的情绪有一丁点的流露,而是咬紧牙关去干,并时时告诫自己别再出一点儿纰漏。这样到年底年终总结时,又是马邑龙提议,给他记三等功一次。这算什么?这不是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糖豆吗?立一次三等功奖一床毛巾被,能弥补受一次处分的损失吗?差远了。吕其没法领马邑龙这份情,他硬忍着没当场把毛巾被扔到垃圾桶里去。拿回家后,随手就让老婆送到街道去当救济品了。

停下的这地方,原来是个山窝窝。泥石流到这里后,刚好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紧紧地把房顶搂抱住,不让它再动了。在山窝的巨大凹陷里,泥石流止住了疯狂的脚步。

这就是吕其和马邑龙当年的故事。

当泥石流像千万头凶恶的猛兽准备吞食小宾馆的时候,那小中士已跑上了公路。他被吓着了。撒开脚丫疯跑,拼命地跑,边跑边喊。那天崩地裂的声音,几乎要撵上他。还有闪电加雷声。那情景跟动画片里的世界末日一模一样。“妈哎——”在家的时候,他心里只要害怕,就喊“妈”。其实,他还未成年,脸上的男人标志都还不明显。家人为了让他当兵,特地在户口本上改了一个数,他才获得入伍的资格。事实上他只有十六岁,嗓音还未完全变过来,还带着童声。他边喊边跑。边跑又边回头。突然,他站住了,惊呆了:咆哮的泥石流,正对着小楼撞去,小楼摇晃了一下,坚持住了!更多的沙石泥浆冲了过来。小楼又摇晃了几下,又一次顶住了。眼看着终于要站稳脚跟时,更大的一股力量从另一方向冲撞过来,拦腰将它折断。小宾馆一屁股坐到地上,而房顶好端端地盖在上面,高昂着头,一副决不认输的样子。泥石流还不放过它,又伸出无数只手臂,将它拖拽出几百米远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当推土机的引擎吃力地轰鸣和大呼小叫的人声混成一片时,吕其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一场百年罕见的泥石流。

定睛望去,是一台推土机陷进了泥潭里,干吼着,在泥石里打滑,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所有人都在一边呼着喊着,干着急,使不上劲。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反倒让推土机手没了主意,眼看着机身在泥石中越陷越深,这把开推土机的小伙子吓得不敢动了。他正愣着不知怎么办的时候,车门打开了,有人朝他吼道:下来!就你这点尿水,你给我下来!

暴雨又用魔爪般的手,把肉乎乎的山皮,像卷地毯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往下翻。不,是一块又一块地撕扯下来。菠萝山先是忍着,硬撑着不让自己往下滑。但那股力量太大,它哪能撑得住?慢慢地力气用尽了,终于不由自主地失控了!轰隆轰隆地惨叫着,向山脚下垮塌下来……

小伙子脸色蜡白地推开门,还有点犹豫下还是不下,结果被朝他吼叫的人一把拽了下来。

谁能料到,就在天将亮的时候,厚厚的山皮,忽然被凶猛的暴雨撕开一大块皮。菠萝山痛得咝咝地叫,挣扎着想锁住伤口,不让泥石喷涌出来。它哪里锁得住,暴雨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将缝隙撑开,再撑开,一点一点地往下剥,剥出了一个大口子,更大的口子……菠萝山开始咳喘了,吐出浑黄的泥浆,呼噜呼噜地连皮带肉地翻卷开来。

上去的是马邑龙。只见他握紧操纵杆,脚轰油门,先往左冲,不行;又往右突,还不行;便干脆来了个以退为进,挂起倒挡连退几米,然后停下来,运足气,铆足劲,一脚狠踩下去猛轰油门,只见推土机的巨铲卷地毯似的把半潭泥石卷起来,怒吼着向前拱去……

黑呷山左侧的菠萝山,无论从哪个角度眺望,它都呈现出大山的壮美。根据不同的季节,它会像爱美的女人一样,用五颜六色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这个雨水丰润的时节,菠萝山就像一个还没熟透的菠萝,被绿色的植物包裹得结结实实、郁郁葱葱,看不出一点不祥的征兆。

围观的众人像在礼堂里看演出似的鼓起掌来。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看见。只是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像兽群逼迫一样的隆隆声。这可怕的声音就像从脚底下传出来,让人觉得整个大地在晃动。他以为是地震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外面跑。

这小子,真有他的!问题是他什么时候学会开推土机的?吕其心里涌起一丝酸意。

这个晚上,也就是常委们开会的这个晚上,小宾馆总台墙上的时钟,不管电闪雷鸣还是暴雨铺天盖地,以沉稳的步履不急不慢向前走着,就在它指针到达凌晨五点时分时,发射塔架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颤动,小宾馆的墙壁也在轻声地呻吟,但它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睡在总值班室里那个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像个中学生似的小中士,因被尿憋醒,正睡眼惺忪地往厕所走。他被觉睡迷瞪了,脑子还沉浸在睡梦里,不是尿把他憋醒,他根本不会醒来。所以,他一边撒尿一边打盹。一泡尿还没撒完,就听他大喊一声“妈呀”,提起裤子就往门外跑。

袁总来了。他是从铁路那边过来的,气还没喘匀,就让吕其把苏晴找来。又朝四周看了看,问吕其:马邑龙人呢?

几乎不让人喘息休整,任务就硬压了下来。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在这么短的时间,要把它弄上天,听起来都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还撞在雨季里,谁敢说没压力?

他呀,正在那边开推土机呢。吕其话里有话。

“太白一号”就这么来了。

乱弹琴,这里是缺推土机手还是缺指挥员?

会上,季永年——任务总指挥,对这颗卫星蹊跷失踪和外界一些失实的报道,拍起了桌子。说:荒唐!太荒唐了!不过,我们已经通过新闻手段,对全世界郑重声明:根据我们掌握的数据,充分证明,运载火箭全过程飞行正常,所有参数符合要求。至于为什么会收不到卫星信号,我们相信该公司会尽快查明原因告知世人。说到这,他话锋转到另一个问题上: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还不仅是这些,而是另一张合同。该公司如果对我们的运载工具不信任的话,那么,这张合同就有可能飞掉!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大家心里不会不清楚。在国际航天市场上,我们今后有可能会直不起腰杆来说话。为证明我们的运载工具的可靠性,总部决定,在“柯莉丝蒂号”前,再插一发任务……

这……吕其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苏晴到了,他便把话咽了回去。

没过两天,袁绍正、于发昌、马邑龙就被召进京,去参加各大系统联合召开的任务协调会,其实是领受新的任务去了。

袁总,您找我吗?苏晴问。

那个长着一双灰蓝眼睛的专家,阴沉着脸,离开了基地。他上飞机前,给袁总和马邑龙留下一句话:我们将会考虑“柯莉丝蒂号”的合同问题,回国后我会尽快给你们一个书面的答复。“艾米莉亚号”和“柯莉丝蒂号”是两颗姊妹星,发射合同是同一时间签订的。原打算“艾米莉亚号”上天后,接下来就忙“柯莉丝蒂号”。他的话,让袁总和马邑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瞅着苏晴一副小泥人的样子,又穿了件大雨衣,袁总禁不住又想笑,苏晴呀苏晴,你干脆改叫苏雨算了。

但是,接下来这颗有着一个美妙的西方女性名字的卫星就在太空中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音讯全无,任凭你怎样搜索,也找不到一点儿它的影子。一时间,这消息被各国的媒体炒得满天飞。各种说法都有:卫星拥有者说,我们尚未找到它,未能和它建立联系;西方一家大报纸说,由于发动机故障,它未能到达轨道。有报道说,中国的捆绑火箭有一个助推器掉了;还有不知情者说:中国的火箭在半空中就爆炸了。有人则更可笑,几乎是不懂常识,说卫星根本没上天,发射前就被中国人卸走了。

苏晴倒也大方:如果叫苏雨,能让老天爷放晴,我个人没意见!

各项数据表明“艾米莉亚号”发射已经成功,当时,cctv还向全世界转播了发射实况,不知有多少眼睛目睹了火箭从它这里点火起飞的壮丽景象。卫星的各项初始轨道根数符合要求;某大国反馈外测信息:“艾米莉亚号”卫星已进入轨道。总指挥袁绍正走上讲台,宣布“艾米莉亚号”卫星发射成功;保险公司的老总和那位满头银发戴金丝边眼镜的外国专家为合作成功而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吕其也跟着开起玩笑来:我看苏晴苏雨都不合适,该叫苏泥。

算来,从它手上打出去的火箭少说也有四十多发,它可以算是基地的老功臣了,但前几天经过它手发射升空的“艾米莉亚号”——一颗外国卫星,一上天就找不着了。这跟它倒没什么关系,但想起来,却还是让人很郁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苏晴说:今天怎么了?我是得罪哪位首长了,怎么都看我不顺眼?

但当车子驶过那座已经矗立了整整十三年零六个月十八天的发射塔架时,他的眼睛又突然睁大了。这很神奇。每次经过这座他亲手参与搭建的发射塔架,他都会目不转睛地凝视它,直到转过山去看不见为止。

袁总说,我们这是惭愧啊,这么大雨天,还让你们这些女同志跟着来遭罪,于心不忍哪!

吕其也跟上一句说,是的是的。要不是人手紧缺,决不会让你们跟男同志一样累死累活。

司机小刘把车开过来接他的时候,他已经倦意浓浓,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苏晴说:首长有这份心,我们女同志就很感动了。首长,找我有什么指示?

马邑龙看着于发昌,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呢?他心里明白,在场的每一个人,谁都知道他是对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即使在会上一再表明态度,由他去向总部首长汇报说清楚,所有的责任也由他一人承担,即使首长怪罪,他一个人顶着,但还是没人投赞成票。这条路拉直,是迟早的事情,晚做不如早做,他们谁心里都明白着呢,但明白是一回事,赞不赞同又是另一回事了。对此,马邑龙是又气又急。每次,运载车经过那里时,他的心都悬在那个九十度角上,那么长那么宽的车,感觉就像从胸口碾过一样,没有一次不提心吊胆的。都说心疼国家财产嘛,一颗卫星,一枚火箭,是多少钱?那不也是国家财产,而且是更大一笔国家财产吗?他们能不明白这一点吗?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些累,疲倦从很深的地方一嘟噜一嘟噜地冒上来,恨不得马上倒下,美美地打一顿呼噜。

袁总仰起脸问道,你看看老天爷什么时候能把这漏洞给我堵住啊?

这次,马邑龙又将此问题提出,建议再上会讨论一次。炸毁小宾馆,道路拉直,他认为迫在眉睫,此方案要是通过,道路改建只要一星期便可搞定。他的立场是坚定的,也是积极主张的唯一一人。让马邑龙奇怪的倒不是基地副总师吕其又一次坚定地站在他的反方,坚决反对这么做。让他难过的是经过他私底下反复做工作,态度已有所松动的于发昌,到了会上又变成了态度暧昧。这也是马邑龙和他搭档这么多年,在同一个问题上意见不一致。于发昌下会时,特意对马邑龙解释说:老马,我是实在有些舍不得将它炸毁,那是钱盖起来的呀!心痛啊!在感情上接受不了啊!再说,只要我们运载车,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还是能顺利地通过嘛,不是非要牺牲小宾馆作为代价嘛!

苏晴也故意仰起头,十分认真地说:袁总,我可不是故意要给您泼冷水啊,这老天爷八成是睡着了,指望不上了!

这也是一次又一次上会的原因。

袁总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看着苏晴不再说话。

然后总是少数服从多数。

首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结果,总是举手表决。

袁总朝她挥挥手,让她走。

小宾馆是基地唯一一处集工作休息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活动场所,每次任务,上级首长带着工作组的同志们,吃、住、办公全在里面,偶尔还能活动活动,要多方便有多方便。道路一改建,这个小宾馆首当其冲,肯定留不住。在这一点上,常委们意见不统一,认为不该保留的一方,比主张保留的一方声音要弱,还不是弱一点点,几乎只有马邑龙一个声音。能摆上桌面谈的,好像就是一条:炸毁小宾馆太可惜,经济损失太大了,后续的服务条件一时半会跟不上,必定影响接待工作,还是暂缓吧。事实上,还有一个摆不上桌面大家心里又都清楚的原因。这幢小楼,是现任的一位总部首长在基地任职时一手筹建的。它复杂就复杂在这里,微妙也微妙在这里。

苏晴正要转过身离去时,差点迎面跟一个人撞个满怀:马邑龙。她几乎没认出他来,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成了个泥人——一尊刚刚从模子中倒出来的泥塑!要不是他朝她一笑,露出一口她所熟悉并暗暗欣赏过多次的整齐的白齿,她简直会吓得跳起来。事实上,在四目相对时,苏晴愣怔片刻后,侧身从他身旁走过后许久,她的心都在怦怦乱跳,血呼呼地涌上面颊,心跳得快要蹦出来。有股熟悉的气味一下环绕过来,这让她想起最初一次接触这气味的时候。那时,军训还没结束,有一天,伙房断了煤,队里组织他们到一个深山老林去捡柴火救急。她捡了一大捆干柴火,硬是从山上背下来。她的肩从来没扛过东西,真不知那会儿哪来的力气。回来洗澡时,看见肩膀又红又肿,当时浑然不觉,后来却痛了好几天。就是那天上山,因不小心,脖子上扎了一枚刺,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乔亚娟搞了半天也没把刺弄出来。队长看见后,让乔亚娟给他胶布。他用胶布往她脖子上一粘,用力一拽,就给它拽出来了,只流了一点血。他问她疼不疼,她说不疼。是的,是不疼了。那是她第一次和他挨得那么近,身上的气味都嗅到了。她还记得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草香,也是一种让人嗅过后头会晕的气味。姚一平身上怎么没这种气味?不,我怎么能拿他和姚一平比呢?姚一平曾是你的准男朋友,而他呢?她意识到这一点后,脸“哗”地烧起来,心怦怦乱跳。她当时也这么下意识地把手摁在了胸口上,仿佛不摁住,心就要扒开胸门往外跳了。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那特殊的草香,一起停在鼻窦旁,只要她深深地吸一口,便能嗅到它。她不得不奇怪:气味还能像刺一样,黏在人的皮肤上,随着人走吗?她甚至还有个傻念头:如果可以,她愿意再被刺扎一下……当时,她还被自己这个傻念头弄得非常恼火,问自己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想着他呢?不,不能!她明白地告诉自己……

小会议室里,常委们在开会。讨论发射场区一段道路的改建。这是个老问题了。说它“老”,是在保不保留小宾馆的问题上,常委们开了好多次会,总形不成共识。这条道路是技术阵地到发射阵地一条重要路段,每次火箭、卫星从技术阵地测试完后运往发射场时的必经之路。就是这条路,有个相当于九十度大转弯,每次大型运载车一到这里,总要被“卡”一下,特别费劲才能过来。有一次,运送卫星去发射场,就是转弯没转好,造成卫星天线和半空中的电线相刮,卫星天线多娇嫩,还能不刮坏吗?它带来的可不仅仅是经济损失,还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天线得送回厂里去维修,光时间上就耗掉一礼拜。要是这条道拉直一些,缓缓地拐弯,运载车到这里也就好走多了。可问题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一旦实施起来就变得极其复杂,其原因不光是九十度角的问题,更因为这九十度上有只拦路虎:小宾馆。小宾馆正好不偏不倚地趴卧在道路口上,路要拉直,就得先考虑小宾馆的存留问题。

刚才,他把推土机手吼下来那一幕,她也看在了眼里。真的,她没法不欣赏他做事的果断,好像什么事到他手里,都那么举重若轻,迎刃而解,轻而易举。从来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也从来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不管她怎么不欣赏吕其,但刚才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却与吕其想到的丝毫不差: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开推土机的?你真的没法不欣赏他。

老天爷简直是疯了。

苏晴就这么心怦怦跳着走过那座已不复存在的小楼,不,走过那堆泥石覆盖的废墟,不知怎么,她突然为这座建筑感到惋惜,因为眼前这堆湿淋淋的泥石下,埋藏着她难忘的记忆!她不止一次,去过那里面。记忆深刻的那次是在一次庆功宴后吧,他就在那里邀请她跳舞,她拒绝了。她不是不会跳,过去她很喜欢跳舞,让自己的脚尖踩在音乐的节拍上,那是一种享受。她已经很多年不跳了。当然不是怕自己跳不好。是怕另一种东西,是的,另一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被她拒绝后,他脸上出现一丝的尴尬,是另一个年轻的女中尉主动走到他面前替他解了围。她看见他一只手拉着中尉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中尉的腰……

连续的大暴雨,没有一点想停的意思。到处都是湍急、混浊的水流,肆无忌惮,东奔西撞,不知要撞向哪里。河床满了,口吐白沬,喊着、叫着,那是没有容量后的喊叫,它每一次喊叫,都被倾盆而下的更大雨流镇压了下去。

想到这,苏晴恨自己一味地拿着劲,不肯给自己也不肯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为此,她恨自己的矜持,也恨他为什么在她拒绝的时候不强行或是命令呢?他是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再主动一点?她心里是愿意的,是渴望的,难道他一点看不出来?不,不能怪他,是你自己不好,你拿捏什么?矜持什么?大大方方就是了,跳舞又不是不会,你跟多少人跳过舞?怎么就不能跟他跳呢?她真的生气了,是生自己的气。

苏晴的视线不敢再盯那只手了。可奇怪的是,她把眼睛挪开,依然感觉那只手在自己的眼前舞动,一直舞着,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看见。她记得那天晚上是耐着性子将一首曲子听完才悄然地离开。后来,她又去过多次,只是再没碰见过他,她一人只能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享受那里面的音乐,让音乐从心里一遍一遍地搓过来揉过去,有时,竟把眼泪也搓了出来……现在,在她的脚下,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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