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梅拉像捧着自己的心脏一样小心翼翼地贴近这个粗糙原始的木雕,将额头放在神像上,似乎在听什么,但并没有听到所谓的神的回音,眼神黯淡下来。
祝弃霜从她手里直接拿走了那个木雕,在手里观察了一圈,木雕和他掌心差不多大,雕刻得很粗糙,他握紧了这个木雕,试图将自己身体里微薄的神力导入,但就像一块死木一样没有回音。
祝弃霜在心里问道a1:“这个木雕的‘污染’严重吗?”
他瞳孔上映射出一线亮色,是a1在观察这个木雕,过了几秒,a1说道:“很严重,但没有疗养院的‘污染’多。”
“这是什么东西。”祝弃霜接着问道:“有用吗?”
“可以收纳进背包。”a1说道:“这是一个道具,你的背包空格只有一格了,确定要将道具‘月神祈祷雕像’放进背包吗?”
“够了,你看够了没有。”阿尔梅拉看他迟迟没有还回来的意思,表情着急了起来:“你还给我。”
祝弃霜没有看她,手里的木雕凭空消失,让她扑了个空。
阿尔梅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祝弃霜漠然打开背包,看见了属于这个“月神祈祷雕像”的道具说明。
这个雕像看上去没什么用,道具说明却意外地多。
道具说明:祂永远注视着自己心爱的花埋葬的地方,注视着遗忘的河流,注视着这里生长出来的草芥,祂会回应的,会回应这里的一切。
阿尔梅拉叫起来:“你做了什么?把祂还给我。”
祝弃霜转头看向她,手放在她肩上,仅仅只是轻轻一按,就像有千钧的力道,把她摁得动弹不得。
“前面快出林子了。”祝弃霜说道:“等会你就下车。”
“你还我!强盗!”阿尔梅拉眼睛红红地瞪着他。
“我不认为你有和我谈条件的余地。”祝弃霜轻声说道:“你觉得呢?”
阿尔梅拉抗疫无果,眼泪唰啦啦地掉下来,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可以攻击祝弃霜的事情似的:“你说你是来看你妈妈的,疗养院里的那个女人是你妈妈吧。”
祝弃霜别过头,没有理她。
阿尔梅拉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大声道:“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疗养院只有她一个人,难怪我觉得你眼熟,你和她那么像——那个疯女人,她疯了,经常光着脚踩在树叶上跳舞,村子里的人都说不能看她跳舞,只要看到她,就会和她一样变成疯子——”
祝弃霜雷打不动地坐在原位,突然说道:“下车吧。”
吴玉荣一脚踩在刹车上,把阿尔梅拉的头差点镶到前座里,阿尔梅拉捂着自己的鼻子,像只惊弓之鸟一样钻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吴玉荣这才说道:“姑姑她后面确实精神有点不太好,才来这里疗养。”
“这里的环境很好吗?”祝弃霜看了看外面的荒山野岭。
“是她自己一定要来的。”吴玉荣叼了根烟,没有点燃:“这是她自己选的地方,我们做不了主,当年花大价钱在这里建了这个疗养院。她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一说我就有点印象了,吴义——她爸爸,大概就是当年跟着她过来,大概起个和外界交流的作用,也是看着她,怕她在山里出事了。姑姑死后,他大概也习惯在这里住了,没有回吴家。”
祝弃霜手放在自己背包上,突然说道:“当年她生下我之前,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孩子?名叫祝引川。”
“你又开始说胡话了?”吴玉荣疑惑道:“祝引川到底是谁啊,她只有你一个孩子。”
三十三和李怀屏也充满担忧地看着他。
看着他们的眼神,祝弃霜突然有点恍惚,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应该开始怀疑是自己记忆出问题了吧。
祝引川的一切都像是被橡皮擦揉搓了一遍,原本写满字的纸上又变成了空白,然而被擦拭的纸却没有一点察觉。
他握紧了包带,现在这个包里的照片,可能是唯一没有被影响的,能证实他记忆存在的唯一证据。
但这张照片为什么没有被影响,是因为‘污染’吗?
吴玉荣握着方向盘:“走吧,我们先去白哈巴村歇歇,那里为了旅游装修得还不错嘞,吃点特色美食再走吧。”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绷,他们早已身心俱疲,都没有什么意见。
真正的白哈巴村果然和市区差别也不大,吃的喝的都很方便,他们随便找了家饭店,吴玉荣做东点了一大堆美食。
手抓饭、烤羊肉一道一道上上来,三十三吞了吞口水,埋头就吃。
吴玉荣说道:“你真是多灾多难,这下总算是逃出来了,你找个地方先住着,我给你钱。”
“没事,不用了。”祝弃霜对他的提议没什么兴趣。
“那你就住在阿勒泰?还是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吴玉荣关心道。
“我还会回长溪市。”祝弃霜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
“你不怕有人要了你的命?”吴玉荣神色里透出一点对他荒谬发言的质疑。
祝弃霜眼睫颤了颤,到现在,他只是坐在桌子前,滴水未进,一口未吃,却没有任何饥饿感,他静静地看着吴玉荣:“让他们来吧。”
吴玉荣气笑了:“忘了,你本事大。”
他像是不满似的,又说道:“你这么厉害,刚刚被那个白哈巴村的人追,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你明明有能力杀掉那个村子的所有人吧?”
他是可以的,祝弃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他微微俯身,靠近吴玉荣,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摁在桌子上:“我当然可以杀了所有人,杀了你,杀了吴家人,杀了那个村子想要害我的人,甚至可以杀了这个店不相干的路人,因为我可以做到,我有这个力量。”
“杀了阻碍我的人、杀了让我不悦的人、杀了我不信任的人。”祝弃霜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接着,我也可以杀掉我不认识的人,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感情’,也不会为他们的死去而悲伤,可杀可不杀,我为什么不杀?”
“然后我能得到什么?杀掉他们我又能知道到些什么?当我轻松地扫下桌面的一粒灰时,我也可以将桌上所有的灰尘统统拍干净,因为他们对我来说只是灰而已。”
祝弃霜的眼睛淡淡地望向吴玉荣,他的语言没有情绪,但那双从来淡然无波的眼睛里却是吴玉荣从未见过的,悲伤的眼神。
“杀了他们之后,谁来告诉我,我是谁?”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能告诉他真正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