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1章 黄金衔尾蛇(二十九)  逆位教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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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女王最信任的女官,手里又有一部分军权,甚至很可能握有女王生前留下的遗嘱——阿淑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穿过无数人的追杀,来到翡冷翠?

同样的,作为握有女王遗嘱、变相能够决定女王所有遗产归属的人,阿淑尔假如真的忠心于女王,应该第一时间前往罗曼,寻找女王的合法继承人桑夏,而不是来翡冷翠找拉斐尔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随着女王的骤然离世,失去了最后一个合法君主的亚述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混乱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可再生的昂贵财富,要拉斐尔说,阿淑尔选择来到翡冷翠是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选择。

哪怕她向他告知了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最后的遗音。

拉斐尔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操纵着身体,犹如机器般冷静地思考、理智地判断,将一切情绪都摒弃在外,冷酷地审视着失去了君主的亚述的价值;而另一半灵魂,则漂浮在身体上方,蜷缩成一团,悲哀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论是从政治地位还是身份上判断,你都应该先去罗曼找桑夏,将遗嘱交给她——如果这份遗嘱真的存在的话。”拉斐尔说,“如果你不是背叛了她,我无法理解你抛弃罗曼而选择教皇国的理由。”

“还是说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更大的利益?”阿淑尔抬起头,看着神情冷漠的教皇,对方的思考速度快到令她有些恐惧——那种绝对的理智足够让所有人敬畏,教皇语速不变,“桑夏虽然拥有罗曼女王和亚述女大公的头衔,但这也意味着她身边所有的政治资源都已经在这些年里被瓜分殆尽,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你这个从旧主身边退下来的人,如果你想要获得更多,就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一个不那么有优势的对象,那个人最好迫切地需要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出身——”

他的目光像刀一样扎进阿淑尔的眼睛:“比如我。”

贵族们并不介意私生子的存在,也不介意将一部分财物分给自己的血脉,但这并不适用于拉斐尔。

他是世界上最特殊的那群人之一,世俗的道德和法令无比严苛地要求他的一切,从出生到死亡,他都必须是完美无瑕的那一个。

因为他是翡冷翠的教皇,是亿万虔诚信徒的领袖,是圣主在人间的代言者,是世间至高的道德表率。

他必须纯洁、光荣、崇高、博大。

教皇必须是婚生子——他的出生必须受到圣主的祝福和许可,否则他怎么能成为祂的牧者?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拉斐尔收回那致命的利器,冷淡而疲倦地说。

他看着阿淑尔,哪怕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跟随着亚曼拉辗转南北,从亚述到罗曼,这么多年的风霜,将阿淑尔从亚述鲜亮的少女吹成了现在这个坚硬的女人,她没有嫁人,将一生里最为美好珍贵的时光都献给了女王,现在她想要获取余生的安宁和幸福……或许是权力还是其他,拉斐尔并不关心。

他只觉得怅惘。

阿淑尔却猛地抬起手,一把握住了袖剑,锋利的刀刃立刻割破了她的手心,涓滴的血顺着手腕往下滴落。

女人眼里燃起了一把火,她眼里的荒原被熊熊焚烧,那把火接天而上,像是要烧穿天穹。

这是复仇的火焰。

“我不要那些东西!”阿淑尔低低地吼,“我不要什么财富、权力!”

她的声音嘶哑,犹如失去了崽子的母狼在嚎叫:“我要你报仇!为你的母亲、为女王报仇!”

猩红滚烫的血顺着袖剑滑到了拉斐尔手上,湿热粘稠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阿淑尔吞咽着喉咙,将所有痛苦的嘶鸣混着眼泪死死塞在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让它们和荆棘、淤泥一起腐烂发酵:“你说得没错,他们想要陛下留下的军队,也想要这份遗嘱,甚至试图用女王的遗体威胁我——”

说到这里,阿淑尔的脸狰狞地扭曲,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比恶鬼还要可怕:“他们试图威胁我,然后我削掉了他们的脑袋,但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在离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抓出了那个杀死了女王的刺客。”

她眼里冷冷的鬼火怨毒地燃烧着。

“那个狗崽子——下流、卑鄙的疯子,不得好死的畜生——他在加莱的王宫里,下达了夺走他未婚妻母亲生命的命令。”

拉斐尔霍然抬眸,死死盯着阿淑尔。

“你说,这是弗朗索瓦四世的命令?证据呢?”

“我无法给你证据,送出那致命一刀的刺客在我的拷打下自尽了,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信息,他害怕极了那个暴君会来杀掉他,所以他先一步结束了自己的性命。”阿淑尔回答。

“但是就算我不给你证据,难道你真的想不明白这件事的始末吗?”

拉斐尔沉默了。

他怎么可能不理解,不如说,知道凶手是谁之后他心中反而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恍然。

但是紧接着,另一个想法如雷电般击中了他。

在上一世,女王同样是死在亚述的战场上,但那是教历1084,也就是两年后的事情。

如果这件事是弗朗索瓦四世做的,到底是什么令他提前了两年动手?

唯一的变故、近期唯一的变故……

拉斐尔放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拳,浑身止不住地开始战栗。

——唯一的变故,他在小皇帝面前保下了本应该死去的弗朗索瓦公爵。

因为亚述战场的混乱,他接到了女王逝世的错误消息,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为了制衡小皇帝而紧急命尤里乌斯强行保下了弗朗索瓦公爵,作为未来牵制小皇帝的砝码,也变相地将对小皇帝的警惕放到了明面上。

会不会、会不会正是因为他的错误选择,使弗朗索瓦提前升起了对女王的警惕,作为削减罗曼和亚述以及教皇国的手段,让弗朗索瓦提早了两年对女王动了杀意?

如果当初……如果他没有那么做,如果他再考虑一下,如果他再等一等后面的消息……

拉斐尔无法遏制自己过于悲观和极端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太可怕了,但是他不能停止这样的思考,那个理智冷酷的他判断出了这一想法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前面就像是有一个具有无穷吸引力的黑洞,要把他的灵魂和情绪都吞噬进去,把他整个人搅成碎片。

阿淑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没有发现教皇细微的颤抖和崩溃的眼神。

“……那个刺客自尽后,我逃出了亚述,女王的亲卫在这场混乱中死伤大半,我命令剩余的那些人藏匿自身,直到女王的继承人真正出现,而我选择了来到翡冷翠——我需要找到一个能为陛下报仇的人,桑夏当然也是一个人选,可是我想先来见见你,直到刚才,你拿起剑朝我砍下来,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

阿淑尔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意:“你和曾经的女王一模一样,你们的心里都有一团不熄的火。”

女王的火来自于亚述的分崩离析和多年来的颠沛流离,你心中的火又来自于哪里?

她的声音像是被厚重隔膜隔开的混沌水声,拉斐尔好像听见了,却又听不清楚,他死死地抓这椅子的扶手,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从椅子上滑下去,教皇的灵魂在无人可见的时空里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呜咽着努力想把自己缩进没有人能够找到的角落。

——天啊,他间接地杀了自己的母亲?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虐拉法,但是剧情真的就是这样安排的,我自己写着都震惊了,写大纲的我怎么会如此狠心冷酷又无情无义!!!!我不理解啊!!!我以前是怎么想的啊!!!好残忍啊!!!阿淑尔是女王的唯粉,她其实不那么在乎亚述,因为女王很在意所以她爱屋及乌,但是女王死了,她就……就开始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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