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信交给襄阳知府李建昌,令他以公文的形式,安排专人经由朝廷的驿路,以最快的速度,直报京师。朱文琅有金牌在手,这种事,李建昌丝毫不敢耽搁,当夜便已有几匹快马从衙门中奔出,直朝京师方向而去。
此外,朱文琅也给正在山东上官世家的上官灵去了一封书信,简单说明一下情况,让上官灵在门中完事后去成都碰头。
从襄阳入川,只有两北两条道,一条是从朱文琅唐玥二人出川的水路,逆长江而上。顺水时十分迅速,但逆水行舟只怕须得多花上五六倍的时间。另一条便是由北路入川,如上次朱文琅过汉中府,越秦岭入川,乃是陆路。根据沿路丐帮传来的消息,那戴青海走的正是这条路,乘了一辆马车,倒也十分迅速,才几天已赶了好几百里的路程。
朱文琅与唐玥二人便也马上动身,跟在戴青海的后边追过去。
至于“铁丐”周源,因还要顾及丐帮的事务,并未与朱唐二人同路走,只是约好了尽快赶到成都碰面。
骑马毕竟比马车要快上许多,朱文琅唐玥二人又着急赶路。一路上朱文琅都随时与沿路的丐帮分舵保持着联络,随时了解戴青海的行踪,不到十日,这日刚到金州府(今陕西安康市),便已追上了戴青海,据丐帮弟子来报,戴青海这日正歇宿在客栈之中。
此次乃是要跟踪戴青海,争取通过戴青海找到天一盟的线索,而并非要对戴青海本人不利。据聚龙山的老大王旭所言,戴青海本就不通武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他身边的那个“木先生”武功极高。可奇怪的是,根据丐帮弟子的观察,那戴青海只是一个人坐了一辆马车,除了有个驾车的马夫,并无旁人,却不知那位蒙面的“木先生”去往何处了。不过那位戴青海怀揣从聚龙山取来的十四万两银票,不可能一个人独自赶路,身边必定是有护卫之人的,说不定便是那位“木先生”在一路暗中护卫,只不过没有公开同行,担心惹人耳目罢了。
故而,朱文琅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去打扰那位戴青海,向丐帮金州分舵的弟子问明白戴青海住在客店中后,便也与唐玥二人在不远的另一个客栈处开了两间客房,准备休息。
之前赶路是因为戴青海已早走了多日,今日既然已经追上,自然便无须再着急赶路了,只要保持在戴青海前后一个时辰路程的距离,保证不跟丢了便可,两人也可以好好歇息一番。
果然,戴青海也没有丝毫耽搁,第二日一早便退了房,坐着马车继续朝前赶路,看来是打算自金州府直接过秦岭,直插川北保宁府一带。
朱唐二人便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紧跟着戴青海,不令其离开自己的掌握便可。
倒是经过保宁府境界时,朱文琅问唐玥要不要回唐门一趟,唐玥正恨不得天天粘在情郎身边,哪肯一个人自己回门去?死活不听,朱文琅也只索罢了,两人依旧十分耐心地跟着戴青海每日前行。
那戴青海倒也不怕累,每日里除了碰上馆子吃个饭,又或是天黑找个客栈投宿,除了在重庆府治下的渠州县(今四川省达州市)的客栈中歇了三天,竟是日日赶路,直奔成都。
至于在渠州县歇息的那三日,朱文琅猜想是戴青海一个文弱书生,年纪也不算小了,估摸着是这么连着日日赶路,累病了——因为朱文琅也偷偷躲在偏僻处仔细看过,那戴青海明显的一脸疲色,走路都有些脚底发软,步履虚浮。只是那戴青海看来也是拼命,病还未好利索,便拖着病体继续赶路,只是速度比之前自然又慢了许多。
+++++++++++++++++
“小猴儿倒是辛苦,正打算回京师向朕呈奏,半道上又碰上新线索,转过身又往四川去了。”大明皇宫,御书房中,朱元璋拿着何文灿呈过来的朱文琅的书信笑道。
“朱文琅公忠体国,尽心尽力为父皇办差,父皇可得好好赏他才是。”一旁的太子朱标笑道。
“他要什么赏?年纪这么小,锦衣卫千户的官已经不小了。叫了朕这么多年‘老叔’,不好好办差,不怕朕打他屁股?”朱元璋显然心情不错,笑道。
“待天一盟的事办好了,论功行赏,儿臣看来,封他个县子县男的小爵也不算过分。”朱标知道朱元璋对朱文琅十分喜爱,这话明显是在凑趣。
“呵呵,文琅这小猴儿啊,机灵,能干,可堪大用……再打磨得几年,正好留给你。”
匍匐在地上的何文灿头也不敢抬,后背上却已是一身冷汗。
朱元璋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朱文琅乃是朱元璋准备留给太子朱标的干臣,现在好好培养锻炼,等太子即位,恩旨一下,立时便可成了新皇得力的心腹臣子,未来做到宰辅一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仕途必然是一片锦绣。
只是这种现任皇帝对未来皇帝的心腹话,何文灿作为一介臣子,是绝对不能听的,听到了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哪天就因为自己听到这么一句话,而被一纸旨意赐死封口……这话,必须是听到也当作没听到的好,记住了也必须要让自己忘记,任何时候在任何人而前都不可提及一丝一毫,哪怕梦话都不能说,否则难逃一死。
朱元璋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何文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何文灿你也不用紧张,朕不是滥杀之人,也正因为信得过你,朕才不避讳于你……你上次说得也不错,此事还得朱文琅自己去办,朝廷帮不上什么忙,要等他拿到切实的证据,又或者找到了天一盟巢穴的准确位置,方才能调动官军一举而灭……你随时留意朱文琅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报于朕即可。”
“微臣遵旨!微臣……谢恩!”何文灿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哆嗦,伏得更低,整个脑袋都贴在御书房中的青石地砖上。
+++++++++++++++++
“扑楞楞……”一只信鸽飞入四川乐山府的知府衙门后院。
“如意神剑”余庆峰拿着从信鸽小竹筒中取出的薄绢,又看了一遍上边的小字,微微叹了口气,对坐在旁边的乐山知府刘世成笑道:“胡峙传过来的消息,朱文琅也不知怎么回事,发现了戴青海,已跟着戴青海到了重庆府的渠州县,被上官智发现了,估计会一直跟到成都。胡峙说要再设个死局,伏杀朱文琅,请我也过去助阵……这次,这个朱文琅,武林中难得的后起之秀,只怕是难逃一劫了……可惜,可惜了。”
刘世成却恍如未闻,神色不变地端起桌上的茶碗,拂了拂茶沫,慢慢地喝了一口。
+++++++++++++++++
又是大半个月的仆仆风尘,朱文琅唐玥二人一路跟踪着戴青海,终于到达了成都府。
眼见着戴青海乘坐的马车从城中一路穿行,一直驰到一座十分宏大的府邸前,宽大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马车从容地驶了进去。
朱唐二人绕到府邸的正门,却见十分气派的大门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摆在两边,规格装饰完全都是普通百姓人家所不能使用的规制,门楣上蓝底金字的匾额上,豁然有四个大字“永昌侯府”!
眼见得戴青海的马车堂而皇之地驶入永昌侯府,朱文琅心中不是滋味,虽说早有消息,但此时仍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永昌侯蓝玉,居然会是襄阳府劫杀致休贪官郑风明一案的幕后指使。若是如他所猜测的,此事更与天一盟有关的话,那便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
朱元璋自小出身贫寒,后来又带偏义军抗元,马上得的天下,身子十分结实,有时与朝中大臣谈事,喜欢在宫中一边走一边聊。朱文琅在宫中长大,也曾见过蓝玉,虽说蓝玉长年在外带兵,但有时也随朱元璋一起在宫中散步。
在他的印象中,蓝玉长得并不算高,十分粗壮,面相甚是雄武粗犷,看起来并非精细多智之人,虽说嗓门大,甚至有时候与朱元璋聊天时并不十分注重君臣礼数,但至少显得十分正派,倒与魏国公徐达有三分相似。不像胡惟庸那般,虽说成天都是带着和煦的微笑,但一开始就令朱文琅感觉到一种虚情假意,不真实的感觉,反倒给朱文琅留下“阴险、城府深”的印象,十分地不舒服。
难道这么一幅粗犷、正直的外貌之下,会隐藏着一颗阴谋的心?朱文琅虽说并非那种“以脸断人”的人,但这种反差也令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确认了戴青海进了永昌侯府,接下来便是要好好察看一下有何可疑之处了。在此之前,须得先落脚。
朱文琅和唐玥二人又来到了丐帮成都分舵舵主孙越的府邸。
“文琅哥哥~~玥姐姐~~”朱唐二人刚进府门,便已听到里边传来尖叫,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中冲出来,一下扑到唐玥的怀中。
丽娜的身形比唐玥更娇小,双手环抱着唐玥的脖子,整个身子都好像要挂在唐玥身上一般。
“丽娜妹妹。”唐玥含笑搂住丽娜。
丽娜之后走过来三道人影,一个是依旧胖胖的,一脸福态,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的成都分舵舵主孙越,一个是副舵主,“伏虎掌”康民,另外还有一个个子不高,却是长得十分敦实,三十来岁,脸上有憨憨的笑容。
“文琅哥哥,这是我四师兄,柴旺。”挂在唐玥身上,眼神却不住瞟向朱文琅的丽娜忙介绍道。
“哦,原来是柴旺师兄,我是朱文琅。”朱文琅一拱手抱拳:“孙舵主好,康兄弟好。”上次朱文琅和丽娜一道去五毒教,主要是给何兰花治病,事涉隐秘,并未与柴旺见过面。
“我……”柴旺迟疑着开口,看向丽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
“四师兄,你也叫文琅哥哥就行。”丽娜俏皮道。
却见孙越康民二人也抱拳回礼:“朱公子好。”
柴旺连忙也道:“朱公子好。”
柴旺又不是小女孩,他再笨,也不可能真的如丽娜所说的,开口一声“文琅哥哥”,听孙康二人的称呼,连忙有样学样,方才算是替自己解了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