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巫峡水道
白玉苇带来的这些船都是重庆本地“朝天帮”的客船,船上的把式俱是重庆本地土生土长的船家,对于自重庆经三峡下夷陵这一路的长江水道可说是烂熟于心,比之“岷江帮“要熟悉得多,一路的船工号子喊着,估摸着朱文琅给的那几百两银子也实在是提神得很,一路船行飞快,不过一日时光,到正月初二的晚上,十余条船已穿过瞿塘峡,平稳地驶在了巫峡神女峰旁的水面上。
翌日一早,朱文琅找出天一盟送过来的邀帖,和白玉苇一道,叫上船老大,一起看那邀帖中所附的云梦泽谷路径图,只见那图上只有简单的了了几笔,几条细线勾出一条大江来,自然便是眼下朱文琅他们的船所在的长江了,沿江两岸如小儿涂鸦船画了几座山,其中一座山峰上用朱砂写了三个细细的字“神女峰”。
“贤弟你看,神女峰便在那里。”太湖帮帮主“浪里飞鱼”白玉苇招呼一声,将手一指六七里外的一座山峰道。
朱文琅极目望去,只见江面上薄雾冉冉升腾,犹如人间仙境一般,冬天的巫峡两岸,并不似北方一般到处落叶凋零,而只是略显苍绿之色,下半截则直插江面,悬崖之上清晰可辨露出水面的一道直直的白痕。远处,一座高高的山峰,上半截隐在一片白茫茫的白雾之中,若隐若现,正是上次祖江生曾指给自己看的,巫山十二峰中最为出名的“神女峰”。上次和唐玥一道东下之时乃是还是夏天,如今却正是隆冬时节,与上次看到的又大不相同,另有一番苍茫的味道。
“三峡七百里,唯言巫峡长。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入夜分明见,无风波浪狂。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伤。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吕梁。美人今何在,灵芝徒有芳。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浪里飞鱼”白玉苇轻摇折扇似是十分享受地吟道。
“呵呵,白大哥好诗兴。”朱文琅眼里望着神女峰,心中想的却是据那图上所注,那云梦泽谷正是在这神女峰下游数里之处,此时哪还有什么心思吟诗作对,只得讪讪一笑道。
“贤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白玉苇折扇一收,双目微闭摇头晃脑道:“这神女峰神韵无穷,变幻莫测,春夏秋冬四时八景,无论何时来看,都能领略到其中不同的味道,便如同一个身姿妖娆风韵无穷的少女,愚兄过这三峡也不下十次,每次见这神女峰,其间美景都令愚兄赞叹不已,这‘神女’二字可谓传神之极,韵味无穷啊。”
“呵呵,这次对付完天一盟,小弟一定随大哥一起好好领略一番这神女峰的风采。大哥,你来看看,图上这条水道是不是在神女峰下游?”朱文琅恭维一句,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唔,待我看看。”白玉苇似乎才醒过神来,凑过来看看图形,又抬头看看江面,道:“看起来确乎如此,不过此图书画潦草,绝非行家所绘,不可全信,反正左右是在神女峰旁有条岔道,至于是上游还是下游,到了地头再看了,暂且不急,近些再说。”从咬文嚼字一转回来,白玉苇似乎又有些像专作水上营生的太湖帮的龙头老大了。
朱白二人正仔细查看图形,华山派掌门“凌峰剑雨”祝未风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望着岸边群峰出神。
同船已有两日,相互之间的客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礼数也都尽了,又还未到地头,各派掌门皆非快嘴贫舌之人,早已都安静下来,少林方丈普云大师,武当掌门青峰道长和恒山掌门云慈师太几个都是出家人,几十年修来的镇定禅定工夫,一个个都静静端坐在船舱之中闭目养神,连素来性情颇有些急躁的泰山掌门清坤道长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神色安详,一言不发。
过了几有半个时辰,朱文琅这船终到了神女峰下,只见那笔直的岩壁直削削地插入江水之中,离水面数丈之处都有水波之痕,想来是巫峡丰水之时的水线,如今正值冬季枯水季节,自然露出了岩壁,只不过越靠近江面杂草灌木越是稀少,到得水面之上数尺,便是光秃秃的只有岩石,再无半根绿草了,连那岩石也早已被泡得有些渗白。
“慢点慢点,老崔,别靠得太近,离岩壁六七丈就行,慢点走,对对。”白玉苇一边看一边指挥着那船老大。
白玉苇身为太湖帮帮主,虽说绝非自愿,乃是被逼上这个宝座的,但这些水上的旧营生也实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慢点慢点,朱贤弟,快拿图形过来,贤弟你看看,是不是这条水道?”白玉苇朝朱文琅连连招手。
朱文琅连忙奔过来看,只见岸边悬崖之中,旁边的山峰间果真有一条水道,十分狭窄,约只有十一二丈宽,若是再大些的船还真个进不了这条水道:“应该就是吧?白大哥,你说呢?”朱文琅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白玉苇。
“应该便是了,我仔细看过了,神女峰两边都再没有别的水道,这条道虽说窄了些,但只要熟悉水道,寻常客船都能进得去。”白玉苇点点头。
“可我们之中没什么人能熟悉水道的啊。”朱文琅愁道。
“呵呵,贤弟,不是愚兄自夸,你是放着一个现成的人在眼前还发愁啊?”白玉苇轻笑道。
“嘿嘿嘿嘿,白大哥,你不但文才一流,水上功夫也是一流,实在令小弟佩服得紧。”朱文琅搔搔头,嘿嘿一笑。
“唉,太湖帮。”白玉苇的神情突然黯然下来,索然道:“愚兄是真希望自己根本就不会什么水上功夫,不然如今也就不会……”
“好了好了,白大哥,不说这个了。”朱文琅连忙打岔:“那看起来就是这个了,这回恐怕就全得偏劳大哥你了。”
“贤弟放心。老崔,走,进小道去!叫后边的船跟上!别跟丢了。”白玉苇突地扬声,对着船老大道。
“哎。”那个叫老崔的船老大显然并非爱说话之人,这么半天方才见他应了这么一个字,但手上却一点不慢,只见他手一挥,将船帆一扭,那船头应声慢慢偏斜,向那条窄窄的水道直驶过去,好在巫峡的水流并不十分湍急,否则光这么一下就得费上极大的工夫了。
普云大师等人闻声也都次第走出船舱,看着船慢慢靠近岸边。
甫近水道口,众人突然只觉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几乎要吹得客船后退。
“下帆!”老崔大叫道。
这山峰之间的一道小小的缺口,又是在江边,很容易形成过堂风,便如山中的谷风一般,既急且劲,在这样的风下,用帆只会碍事。
便有船夫连忙去解那帆绳,谁知那帆绳帮得结实,急切之间竟解脱不开,船被那风吹得直向后退。
“快下帆!”白玉苇乃是水上老手,知道再不可有丝毫迟延,否则这船不住倒退,后边跟上来的船又还在拐角之外不知内情继续朝这边拐,很容易相撞在一起,在这长江之上,两边又都是悬崖峭壁,可是凶险万分之事。白玉苇一边叫一边急朝那帆柱奔去。
突见白光一闪,那帆突地直落,船身顿时稳下来,此处被入江的急水冲刷,深达数丈,竹篙是用不上了,老崔连忙招呼船夫改用桨橹,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个正在解帆绳的船工站在帆柱旁正发愣,离他鼻头两寸之处,原来绑着帆绳的地方直丁丁地插着一把薄薄的飞刀,入木几有一寸,旁边还有半截断绳的绳头,显然正是那把飞刀一下割断了帆绳,船帆才直落下来。
“得罪了。”船尾传来一句话,只见唐延雄站在船尾,正含笑而立。
众人恍然,原来正是这唐家堡堡主出手。唐门素来精于用毒,暗器之术也是精绝天下,唐延雄身为唐家堡堡主,而且武林中人都知道下一任唐门门主非其莫属,武功已入一流境界,但船尾离船中帆柱之处至少四五丈有余,又是在这因风不住倒退摇晃的甲板之上,唐延雄依然能如此精准地及时发出飞刀,擦着船工的鼻梁飞过割断帆绳,却不伤船工毫发,这份暗器功夫也已是深厚之极,真不愧为唐门中除门主“飘雪仙子”沈园雪之外的第二高手。
“唐堡主好功夫。”白玉苇奔到帆柱处,轻轻一拨飞刀,含笑道:“多谢唐堡主了,尊物奉还。”说罢将飞刀向唐延雄抛去。
本来两人各属不同门派,都是龙头老大的位置,像这样将兵器向对方抛掷乃是极为失礼之举,弄个不好很容易引起误会的,但此时二人都是来对付天一盟的,白玉苇算起来还是他唐延雄的后辈,再加上这几日来,大伙也都对白玉苇的书生脾气有些了解,知道此人像个读书人更甚于一个武林中人,更别说是个大帮派的龙头老大了,再加上白玉苇抛出飞刀之时也是虚向上抛,很自然地落往唐延雄那边,船上的都是高手,都看出飞刀上没带丝毫劲力,自然也都不以为意。
唐延雄更是极为自然地含笑一伸手,那柄飞刀一下便轻轻巧巧落入他手中:“多谢白帮主。”
奇的是那柄刀自入唐延雄手中之后便突地不见了,唐延雄伸出的右手自然垂下,手中却早已没有了飞刀的影子,真不知道在这眨眼之间,那柄薄薄的、看起来锋锐无比的飞刀已被唐延雄藏到哪去了,真个是无影无踪了。
后边的船看到朱文琅这船的行动,也早有准备,纷纷落帆之后再入得山口而来,船队又继续朝前而行了。
那条水道虽窄,但水流却并不很急,似乎并非哪条大河的入江口,但却深不见底,水道两侧峭壁双立,数百丈的岩壁直直地插入水中,高耸入云,仰头望去蓝天只余一线,船行于间,便如进了一道紧窄的小门。
因为山高壁陡,终年难见阳光,两边岩壁青苔密布,潮湿阴冷,冬日的冷风直面而来,寒意森森,好在船上之人不是各派的一流高手,便是终日在船上营生的老船工,自不会畏这区区阴寒。
水道颇为崎岖,似是沿着神女峰的山脚依山而行,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道高耸的岩壁横亘于前,往往前行不到四五十丈又须得转弯,有时靠两边太近,老崔便急忙吩咐船工快拿着竹篙将船点离岩壁,免得撞在壁上,落得个船破而沉,白玉苇也略有些紧张,直令一个船工随时向后边的船打旗子让他们小心慢行,避让悬崖。
“呵呵,天一盟可真够有心的,居然找了这么个鬼地方,总不会是他们自己开出来的这条水道吧?”“铁丐”周源的嘴是从来封不住的,嘻笑道。
“周帮主说笑了。天一盟本事再大也是开不出这么一条水道的,此乃自然天成,鬼斧神工,只不过天一盟在这条水道上花的工夫也算不小了,可谓费尽心机了。”船头的白玉苇笑道。
“白大哥,这话怎么说?”朱文琅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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