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敖包东边的是上官灵,与他们一起的是乃仁台等三个蒙人。
上官灵原本在云梦泽谷之中便受了伤,休养了这二十天,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稳扎稳打地守得十分严密,手中秋水剑倏出倏收,只是一味防守,死在他身前的灰狼尸体只有三只,却仍有四头灰狼正舍生忘死地朝他猛扑。
好在东边的狼数量不多,上官灵尽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后边不远处的白狼王冷冷地望着敖包边的激战,也不再嚎叫,只是长着利齿,流着狼涎的嘴中,时不时发出几声“哼哼”般的声音。
只见一头灰狼乘着上官灵不备,瞅个空档,直朝里扑,冲着乃仁台等三个蒙人便扑过来。
上官灵大惊,欲待救援,却被三头灰狼缠住,脱身不得,那灰狼已是直扑乃仁台等三人。
乃仁台三人毕竟是草原上长大的蒙族人,既知道草原狼的厉害,又通晓狼性,见那狼扑过来,乃仁台也不避不让,脚下一沉,扎稳马步,手中的短刀一伸,已是直冲着狼首而去,眼见那灰狼的两只利爪已是搭上了乃仁台的肩膀,左爪在他的大臂之上划过,锋利的尖爪将乃仁台厚厚的衣服划破一道大口,露出里边的衣服,却是再也无力向前。
乃仁台手中的短刀已是深入狼首半寸,将灰狼的前扑之势卸去,这是蒙古族摔跤卸力的手法,而观童和孟恩一人一边,两柄短刀已是深深扎入狼腹。
那灰狼几乎是一声中吭地立时毙命,被观童飞起一脚向外踢开,直落入狼群之中,转眼之间,又被后边的群狼撕碎分食。
“乃仁台!快点几根火把!”坐在敖包顶上的徐东彬叫道。
“哎!”原本气势沉稳,与观童和孟恩合力一招毙狼的乃仁台转眼之间便又恢复了低眉小心地神态,高声答应,手忙脚乱地在敖包上寻找,找到几根粗粗的木棍,再寻几块烂布缠好,从怀中掏出火油。
蒙族人因常居野外,一般都会随身带有从牛羊肉中熬出来的油,再加上一些其他物事,制成火油,又掏出火石。
顿时,四五支火把在夜风中熊熊燃了起来。
头顶的徐东彬令他三人将火把分别送到敖包四面各人手中。
狼再怎么凶狠,也还是动物,天生怕火,果然,众人火把在手,群狼的攻势已是明显缓了下来,有时挥动几下火把,便可令蠢蠢欲动想要前攻的灰狼吓得直往后退。
只是跟前的群狼虽暂退回去,但依旧围在百步开外,随便数一数,只怕还有七八十头,方才一阵激战,已是杀了足有三十来头灰狼,且无人受伤,实是成果不错。
徐东彬却是心中发沉,因为他清楚,众人皆已耗力不小,接下来没这么好应付。更何况草原上的狼群从来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数十头狼将众人围在此处动弹不得,别说进攻,哪怕就是围而不攻,耗上两三天,众人也会因缺水缺食而坚持不住,迟早死于狼口之下。
“少主公。”徐东彬从敖包上下来,凑到朱文琅身边,悄声道:“少主公,一会若是再打一场,狼群也不退走,那咱们就一起往外冲,然后属下等人缠住狼群,少主公你……你和唐姑娘一起,自己逃吧。”
“徐先生说什么呢?”朱文琅闻言道:“要死一起死。”
“少主公……”徐东彬还欲劝说。
朱文琅一瞪眼:“别废话!”说罢,也不理徐东彬,自顾自地提着雷霆剑,围着敖包转过去,去看看其他三边的情形。
徐东彬一愣神,叹了口气,却不知为何,心底里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欣喜,因为他能感觉到,方才朱文琅那一瞪眼,已是真的有了一种“少主公对待属下”的感觉。
徐东彬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微微一笑,也不再说话,自己重又往敖包顶上爬去。他知道自己身无武功,站在高处最为稳妥,也免得还须人为保护他而分心。
远处的白狼王又是低沉的一声嚎叫,却见原本将敖包团团围住的灰狼群又是前赴后继扑了过来,比前两次更是凶猛,数量也更多,似是非要将面前的猎物尽数嗜杀。
众人无奈,只得打起精神,各自紧握手中的兵器,对着猛扑而来的狼群砍杀过去,连乃仁台三人都奋起精神,纷纷提着短刀与灰狼恶斗。
好在敖包四面都燃起了火把,一来将周围照亮,方便众人看清灰狼扑来的来势,二来狼群对于火焰的天生惧怕,也令他们不敢随便靠近那熊熊的火把,使得可以攻来的方向少了一些,更能避免陷入前后皆狼的境地。
赵福贵更是舍了左手长剑,换成火把,不断挥舞着火把将眼前的狼群逼退,右手依旧是那冷森森的九阴白骨爪,瞅着机会便抓入灰狼的头脑,倒是比方才杀得更是便利。
场中又是激战了一个多时辰,饶是众人内力深厚,依旧有些疲累不堪,乃仁台三人更是累得瘫倒在地,更兼几乎人人带伤,大多数都是身上被狼爪搭上,撕破外衣,扯开好几处口子,林永磊和上官灵更是已受伤见血。
突地,远处传来“的的的”的急促的马蹄声响,引得站在略高处的白狼王也是警觉地朝来声方向望去。
“休!——”只听一声厉响,黑暗之中,一支铁箭几乎看不见影子,直朝那白狼王而去!
白狼王何等机敏,听见熟悉的弓弦之声,已知不妙,根本不等看到来箭,已是急速身子一扭,只觉身上一痛,一支铁箭擦而而过,在雪白的狼身上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只是未伤到要害。
紧接着,又是数十支箭如雨般射了过来,顿时便有几只灰狼身上中箭,虽说除了一只狼因腰身中箭倒在地上抽搐,其他的皆只是轻伤,但毕竟一下子便将整个狼群冲乱,四下躲避箭雨。
远处十余道黑影随着马蹄声音迅速靠近,还有不住的吆喝之声。
白狼王见势不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火把旁的敖包,还有守在敖包旁边的众人,“呜——呜呜——”发出几声长嚎,转身便朝黑暗之中奔去,转眼便隐入夜色之中。
众狼听到白狼王的嚎叫,也是纷纷“呜呜——”嚎叫,转身便跑,不到盏茶时间,待得十余匹战马奔到近前,已是再也看不到一只灰狼,只余下还没有被群狼分食完的死狼碎肉,以及刚刚被朱文琅赵福贵等人杀死的狼尸。
“朱大人?是朱大人吗?”战马驰近,马上有人远远地大呼。
“是小瞿将军吗?”朱文琅已听出声音,乃是曾一起去往云梦泽谷,带着两千兵丁捉拿天一盟散逃贼众的小将瞿郁:“你怎么来了?”
“朱大人。”为首的一人驰近,果然便是瞿郁,奔到近前,吁地一声勒住战马,一个翻身纵下马来,到朱文琅身前半跪抱拳,行个军礼道:“朱大人恕标下来迟——榆林锦衣卫送消息到榆林卫,说朱大人夜探八白宫,标下不放心,出来接应,发现这边有火光,方才赶过来。”
“多谢小瞿将军。”朱文琅连忙扶起瞿郁:“锦衣卫怎么知道我们晚上来八白宫?”
“这个标下不知道,是榆林锦衣卫千户送过来的消息。”
“哦,你带了多少人?”朱文琅看看围过来的骑兵。
“回朱大人,鄂尔多斯一带乃是明蒙前线缓冲地带,一般都不会出动大军,怕引起两边误判,引发战事,只有双方的斥侯在这一带出没,标下调不动榆林卫的兵力,只有随我从云南一起过来的随身军士二十人,榆林卫派了个副守备给我带路。”瞿郁拱手回道。
“真是多谢了,你们再不来,只怕还真不好办。”朱文琅点点头。
“朱大人是遇上狼群了吧?方才我看着那团白影,好像是狼。”瞿郁四下张望。
“是,听说是草原上的白狼王。”朱文琅顺嘴道。
“白狼王?!”瞿郁一惊,显然之前听说过关于白狼王的传说。
“没事没事,你们来了就好了。”朱文琅摆了摆手:“我们这次过来,是在找一座墓,墓里边可能有比较重要的东西。”
“那标下帮大人一起找。”瞿郁忙道。
“不用了,估计我已经找到了。”忽听得敖包顶上的徐东彬淡淡道。
众人抬头望去,却只见徐东彬站在敖包顶上,俯下身来,摸着脚下的一块不大的石头,用力往上一扯。
“轰隆隆隆……”众人皆感觉地面一阵微微颤动,一阵隐隐的,很低沉的轰隆声传来。
原本骑在马上,随瞿郁一同来的兵士,胯下的马都挪着碎步,鼻中呼哧呼哧喷着热气,似乎有些不安。
众人顿时都默然不语,轻轻感受着那微微的颤动。
轻轻地轰隆声越传越远,大约传到六七十步之外,变成了“嘎嘎嘎”的声音,似乎有机关被启动。
众人不禁都朝那嘎嘎声处奔去,就连原本累倒在地的乃仁台三人也是随众人一起跑过去。
“嘎嘎嘎嘎”的声音不断响起,夜光之中,一块一丈见方的草皮缓缓向一边移动,露出一个黑黝黝,方方正正的洞口,在火把的光亮之下,能看到那洞口处有石头砌成的阶梯,越往里越深,直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那阶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这里就是那个什么华筝墓?”赵福贵皱眉道。
乃仁台等三人已是匍匐在地恭敬磕头,口中喃喃低语,不住诵念:
“愿万能的长生天保佑,
保佑我善良美丽的华筝公主,
让她得到佛光的沐浴,
享受雨珠一样繁多的幸福,
愿她海洋般的福泽,
能够洒遍美丽的蒙古草原,
黄金家族的荣耀,
必将照耀我千千万万蒙古人,
照耀在这水草丰美的草原,
如同温暖而慈爱的太阳……”
“应当就是了。”被赵福贵扶下敖包的徐东彬接言:“草原上蒙人讲究密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葬在何处,但墓中却不像咱们中原的古墓,一般没什么机关……咱们进去吧。”
说着,徐东彬恭恭敬敬在洞口鞠了躬,从赵福贵手中接过火把,领先而行。
赵福贵连忙跟上。
“小瞿将军,你们先等在这里,我们自己进去,找到东西就出来。”朱文琅对瞿郁道。
“标下奉令!”瞿郁拱手领命,随即令带来的兵士四下散开,作为警戒。
朱文琅接过一支火把,带头朝那洞口走去。
唐玥上官灵等人亦是紧随其后,连乃仁台三人都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