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不算哭,是看你醒过来,太开心了而已。”
姜屿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他的心情,绝口不提任务。
这让谢知予有些无奈。
他安静看了她一会,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先等一下。”姜屿另一只手撑在床边,不动如山,看着他身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鳞片,话语里稍有迟疑,“你会痛吗?”
“不会。”
听他这么说,姜屿才松了手,主动倾身抱住了他。
只是她对化琉璃了解得不多,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鳞片都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连着血肉,触碰时怎可能不痛。
不过谢知予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抱她在怀里,神色如常。
灯烛晃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像纠缠的藤蔓,紧贴在一起。
姜屿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因为她的触碰而慢慢加快,她垂着眼眸,酸涩逼在咫尺,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意,声音刹那间变得沙哑。
“谢知予,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当然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但也是她现在最想对谢知予说的话。
在姜屿的预想中,谢知予一直都很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所以他应该会很高兴,立刻答应下来才对。
但是他没有,反而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问: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想你难受。”这句是姜屿的心里话,她真的不想再看他受折磨了。
“师姐。”谢知予松开她,微微往后退开身,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当好人很累,做人没必要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以他的性格,会说出这样的话,姜屿倒不觉得有多奇怪。
只是他偏偏又接着问:“我回去了,你会有惩罚的,对吗?”
“……”他是怎么回事。
明明上一秒还在说不要为别人考虑,现在又来问她会不会有惩罚。
“留下来吧。”谢知予望着她说。
烛火映在眼中,化为细碎的光,他蓦然笑了:“你不是还想回去,见你的父母吗?”
如果刚才还是疑惑的话,那么姜屿此刻完全就是震惊了。
他不是最怕她离开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他自己想通了?
……
他能想通当然是好事,但姜屿还是要先确认一下,毕竟有前车之鉴,她很难不担心他又背着自己自伤。
“你把手给我。”姜屿不放心地又抓着他的手检查一遍,“还有另一只。”
袖子解开,手臂上除了几条浅浅的疤痕,再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
姜屿又抬起眼,凑近了,仔细端详他的脸。
毫无破绽。
“……你真的舍得我回去啊?”
“你不会丢下我的,不是吗?”
放她离开,不是谢知予的本意。他从来都只想把她关起来,留在身边,永远陪着他。
可是他同样不愿见到她哭泣流泪。
系统交给她的任务,他已经听得很明白了,无非最终的结果是要牺牲他罢了。
他不懂回档是什么意思,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多少也能猜出一点。他害怕姜屿真的听了系统的话,选择回到过去,但幸好她没有这样做。
她坚定地选择了现在的他,同样的,他也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爱,究竟是什么,或许以谢知予现在的认知仍然不足以正确表述出来。
但他爱姜屿,便想让她事事都顺心顺意,即使这会与他本能的欲望相悖。
大概爱人就是如此,哑巴吃黄连,苦都自己咽了,缄口不提,只想着能让对方过得高兴些。
谢知予凝注着她,漆黑的瞳眸渐渐显露出痴迷的神色,其中有种疯狂的情绪在不断地迭代增生。
彻底被吞没之前,他睫羽颤了颤,垂下眼,很好地将这种情绪掩盖住了。
“我相信师姐,你不会骗我的。”
姜屿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一直在疏导谢知予,这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又觉得心中酸涩难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们若继续留在魔域,等待谢知予的只会有一种结局。
姜屿宁愿他此刻抓着她的手,对她说一些奇怪但又很符合他人设的话,比如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他,而不是像这样笑着告诉她,他愿意留下,因为他相信她。
*
魔渊深不见底,漆黑无光,四周皆是地面塌陷后形成的断层,仿佛一个无尽的黑洞,能吞噬一切。滔天的浊气不停翻涌着,散发出阵阵不祥的气息。
哪怕是道心稳固的修士,无意中往渊底看去一眼,也会短暂地失了神智。
无论魔族还是仙盟,都隔开了一段安全距离,不敢上前靠得太近。
唯有一人,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道透明的人影,正稳稳当当地落在魔渊上空,神色自若,半分无异。
“不过才短短千年……”
他打量着那些叫嚣的浊气,极轻地嗤了一声,声音分辨不出是讥讽还是什么。
“布阵吧,按我说的方位站好。”轻描淡写的语气,散发出一种独属于强者天然的威压,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臣服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