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这几日一直在做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幼时, 身处在锈迹斑斑的铁笼之中。
而那个道貌岸然的邪修为了?修复破损的灵根,一刀刀剐着?他的血肉。
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任人宰割。
有?人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将他带离了?满是?血腥的牢笼,带着?他到了?一处安宁祥和的院落中,小心地为他身上一道道的血痕上药、包扎, 为他洗净了?满身的污浊,为他换上温暖干净的衣裳。
然而,幼时的他每日是?如何煎熬下?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救他于水火,最终是?他自己杀了?那名邪修,逃出了?镇子,遇见了?师尊。
可那场梦太过真实,手?上仿佛还残留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温热。
他隐隐觉得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所以去到幽月宗,本想找闻人敛问些事情, 却得知了?他今日与人在?麓眠城商议联姻一事。
二?人以往交情不浅,他自是?知晓闻人敛虽看起?来极为温和好说话, 然对强迫之?事甚是?不喜, 尤其排斥姻亲一事,是?以来麓眠城凑个热闹。
他对与闻人敛联姻的女子是?谁, 毫无兴趣,不过想看看闻人敛满心不悦却仍装得清雅从?容的画面。
却从?未想过, 掀开珠帘, 看见的竟是?秦黛黛。
仔细想来,神玄宫与太墟宗不再联姻, 太墟宗选择幽月宗无可指摘。
可是?……岑望却忍不住想,上次见到秦黛黛还是?在?云岫殿,她才将那枚让他心烦的香包还给他,不过短短几日,竟已坐在?面亲的厢房之?内,与旁人洽谈婚约。
可笑临溪竟还说,那香包是?男女定情时互赠信物,而今想来,简直一派胡言。
秦黛黛也未曾想到今日岑望竟会前?来,待看清珠帘后的少?年时,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反是?闻人敛率先反应过来,轻怔过后起?身道:“岑兄?”
岑望的目光自侧身对着?自己的女子身上一扫而过,见对方未曾分来半分目光,不由一恼,冷笑一声走上前?去:“闻人兄,好久不见。”
听见熟悉的称谓,见岑望亦未曾像“阿望”一般目光只看向?秦黛黛,闻人敛心中莫名一松。
岑兄真的不再记得“阿望”时的记忆了?。
“岑兄怎会来此处?”闻人敛浅笑。
岑望一转玉笛:“久未与闻人兄会面,今日闻人兄与人面亲,我来参谋一番,”说着?,他垂眸睨向?秦黛黛,意味难明道,“这位小娘子,好生面熟。”
秦黛黛放开茶杯,人已恢复如常,抬起?头轻扯了?下?唇角,嗓音清浅淡然:“玉麟少?君。”
岑望转动着?玉笛的手?停了?停,目光落在?她的眉眼及唇瓣上。
她上了?妆。
唇瓣愈发红润,细眉恰若远峰,原本清丽的颜色如同用颜料细致地描绘过一般,多了?几分精致。
她对这次会面颇为重视。
不知为何,察觉到这一点,岑望本就不爽的心绪愈发烦躁。
他随手?将玉笛攥在?手?中,一只脚挑开八仙椅,懒懒一坐,啧了?一声:“原来是?秦大小姐。”
秦黛黛微微凝眉,看着?那张与阿望一模一样的脸,如今却只有?对自己的不耐,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只看着?眼前?的杯盏,再未多言。
岑望见状,脸色更黑了?。
闻人敛坐回位子,骈指轻挥,一杯茶盏由澄蓝灵力托着?落在?岑望眼前?,而后察觉到秦黛黛杯盏中清茶已空,拿起?茶壶,起?身为她添上热茶。
秦黛黛拿起?茶杯,抬起?头正欲回之?一笑,却在?看清他眼中的担忧时怔忪了?下?。
清润公子的担忧都是?得体?的,唇角仍噙着?笑,唯有?眉心轻蹙,仿佛在?问:你可还好?
秦黛黛想到今日到底是?来商议联姻一事,不觉弯起?唇角:“多谢闻人公子。”
闻人敛放下?心来,笑着?摇摇头,还未应声,便见一旁的少?年随意地将上好清茶一饮而尽,“啪”的一声细微声响,茶杯被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
闻人敛顿了?顿,从?容地拂袖,为他的空杯盏也满上了?茶。
待做完这一切,厢房内陡然安静下?来,一时无人言语。
一阵沉默过后,反是?岑望没了?耐心,嗤笑道:“怎么不继续了?,莫不是?本少?君让二?位不自在?了??”
秦黛黛心知如今的岑望看自己不顺眼,想到方才与闻人敛谈及“不喜欢她”那番言论,自是?不适合在?他跟前?说,不然他不定如何出言讽刺,便率先开口问道:“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闻人公子年岁几何?”
闻人敛了?然,笑应:“今年二?十又五。”
秦黛黛真诚道:“难怪闻人公子如此稳重自持。”
一旁的岑望蓦地啧了?一声。
秦黛黛恍若未闻,继续问道:“闻人公子可有?喜爱之?物?”
闻人敛沉吟几息:“雪,月,不知算与不算?”
“自然,”秦黛黛笑,“闻人公子雅兴。”
她还要继续问:“不知闻人公子可喜欢……”
她的话未曾说完,岑望倏尔微抬下?颌,点了?点她手?边的茶壶:“秦大小姐,茶壶。”
秦黛黛微顿,这次终于看向?他,却只瞧了?那一眼便收回视线,将茶壶放在?他的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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