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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谁再推上一把,转眼便香消玉殒了。

她倚在矮几上,虚虚抬起一双眼,看着还未等她开口便已经抬首站直的少府卿,温声道,“大人眼熟,不知是否见过?”

少府卿四十开外,嘴角挂着笑,眼珠抬得甚高,回道,“下官曾任凉州簿曹从事,侍奉陛下多年。”

江见月看了他一会,“原是凉州老臣,辛苦了。”话落,她将大氅拉上些,闭目养神。

阿灿会意,上前送少府卿。

未几,跑回来懊恼道,“怪婢子不周全,没来得及备赏赐。”

“怎么,他向你讨要了?”江见月笑道,“那姑姑去翻翻才送来的器物饰品,看哪些值钱的追了去打点他!”

“明着自然没有,但是婢子瞧的懂他神色。”阿灿扫过前院一屋子还未归置的人和物,跺脚道,“晚了!”

江见月笑笑,“一星半点的,人看不上。多了,咱也给不起。”

“殿下赏赐,何论多少,他还看不上!”阿灿惊道。

江见月额上渗着薄汗,往上掖了掖大氅,没再说话。

心里却清楚,雍凉旧臣入京畿为官的人中,只有高位的几位武将和封王是天子亲点,其余都是尚书台按功绩任职。这位曾经在凉州管理钱粮簿书寂寂无名的簿曹从事,居然能一跃飞上九卿之一的少府,若说无人举荐,大抵是没人相信的。

少府掌帝室私财,行皇家奉养之责。

大抵也只有在深宫浸淫日久的人,方能如此精准择人入囊。

江见月睁开双眼,搓了搓掌心黏湿的汗渍,忍过发作得愈发厉害的病痛,眺望西头。

府墙阻隔,逆光晃眼,自是什么也看不清。

她却觉得看见了抱素楼的轮廓,苏彦的影子。

她也知这是幻觉。

苏彦不在京中。

*

入夜寒凉,白霜落阶。

兰林殿中烧着地笼,博山炉中香气袅袅,暖如春昼。

重重帘幔后躺着粉妆玉砌的小公主,得阿母细心照顾,宫人精心喂养,数日前风寒已退,这厢用过养生汤,沾枕便睡得酣甜。

陈婉低头亲了亲她粉嘟嘟的面庞,掖好被角,起身回来自己房中。

舞阳长公主正坐在床沿给她整理婴孩的小衣服,这些都是衣丞这个月奉上来的。陈婉如今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产期在腊月里。

她撑着腰身坐下,扼住舞阳叠衣衫的手,欲言又止。

舞阳环顾四周,宫人皆已退下,不由晲她一眼,“身子越来越重,赶紧歇下吧。”

“阿母!”陈婉到底开了口,垂眸看愈发隆起的胎腹,“还是算了吧!我听闻染了风寒,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好透,怪可怜的。”

舞阳笑道,“你从哪听来的?”

“阿母不是通过少府,插了不少人在她府里吗!”

舞阳颔首,“那你可知道,端清公主病了一个月,都是从外头瞧的大夫买的药?”

“她……”陈婉有些莫名,片刻反应过来,“她不传太医令,难不成是为了防我们?怕我们在她的药里做手脚?”

“阿母本不想让你多操心,便也不想多言,给你将这事处理就罢了。”舞阳停下手里的活,“你动脑子想一想,先皇后一入陵寝,她立马请旨出宫,说什么孝父思母。你且算算时间,这分明是为了保命,避开你我。我还说她打草惊蛇,可见她立马反应了过来,如此敏锐而远谋。你若待她长起来,就只有被她生吞活剥的份!”

陈婉闻言,愈发心惊,“所以阿母前头提醒我在陛下面前关心公主宫外起居,除了让我得个名声,更重要是为了赶她入笼中。”

“总算还不是太傻。”舞阳冷嗤,“前头少府卿杜亮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东西,欺辱无权无势的少主。却也歪打正着,算是为我们再次确定了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如今么必须动手了,一则你还有两月就要生产,阿母能留的时间不多了。二则眼下是绝好的机会,你表兄正好不在京中。”

“这端清公主避出宫外,明显是想要向苏彦寻庇护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九月初八午后离宫,初八上午你表兄却因为太史令的推算,择了吉时送苏斐骨灰回洛州。加之这月十二是苏志钦七周年祭,所以满打满算苏彦月底左右会回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安心即可,阿母已有一箭双雕的法子,保证一劳永逸。”舞阳安慰忧心忡忡的女儿,抚过还在腹中的外孙,柔声道,“你是未来的天子,外祖自给你铺好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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