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的祈福法事,你万加小心……去到那里,什么都别沾……那扇门里,吃人不吐骨头……”
薛绥抬眼看向这个老太太。
小时候在薛府,这位祖母对她多是疏冷。
此刻薛家变故多事,她病榻前的叮咛,倒透出几分真切的忧虑。
她微微颔首,声音放得更柔缓些。
“孙女省得。祖母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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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听雨轩。
空气里浮动着清雅的沉水香,一室如春。
暖香袅袅,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严寒。
瑞和郡主莲步轻移,将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奉到李桓手边,姿态温婉,眼波流转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倾慕与关切。
“二哥哥操劳国事辛劳,也要顾惜身子。快喝口热茶暖暖。”
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李桓接过茶盏,放在案上,目光在她精心妆点的容颜上停留一瞬,唇角微扬。
“毓宁有心了。”
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府中琐事都有王妃打理,你不必亲力亲为……姑娘家,与其在我这里枯坐,不如去王妃跟前凑个热闹……”
“二哥哥……”瑞和唤了一声,想说什么。
李桓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呷了一口茶,转向侍立在下首的刘隐。
“行了。你去内院找王妃叙话。我与刘先生有政务要议。”
瑞和瞥一眼刘隐,有些委屈,却仍是扬起明媚的笑脸,福了福身。
“是,毓宁告退。二哥哥不要太操劳,仔细身子。”
李桓点点头,没有言语。
待瑞和郡主依依不舍地离去,刘隐立刻上前一步,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李毓宁消失的方向。
“王爷,陇右军八百里加急密报已到,万事俱备,只待王爷钧令。”
李桓眉头深锁,“京畿布防如何?”
刘隐拱了拱手,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一切皆在掌控。五城兵马司依令行事,已拘押传唱、议论童谣者三百七十一人,其中涉‘旧陵沼’者,计八十九人,已悉数移送刑部,严加讯问,必定能咬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卑下依王爷密令,对水月庵增派了暗哨,严密监视,然则至今,薛六姑娘及其身边人……未见异常。”
李桓指腹微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她行事,从来滴水不漏。若轻易便被抓住把柄,倒枉费了本王……那般看重她。”
“是。此女心思缜密,手段莫测。从旧陵沼返京后,西山行宫刺杀、平乐案,萧璟案、军需案……诸般事端,或明或暗皆有她参与……种种迹象表明,此女即使不是诏使,也是旧陵沼核心余孽无疑……”
刘隐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嗓音。
“如今,太子急于与她撇清关系,当众羞辱,正是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最易露出破绽。若能寻到蛛丝马迹,拿到她与旧陵沼秘密联络的信物或证据,倒可以……在关键时刻,给她和东宫致命一击,或逼其就范,或……彻底剪除后患……”
李桓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轩窗。
映月湖上,湖心亭覆着厚厚的积雪,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
他欣赏着那别样的景致,仿佛在看,一只猎物于网中挣扎。
良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网已张开,鱼也入彀。不急,再等等。等她自己按捺不住,切莫打草惊蛇。另外——”
他顿了顿,脸色陡然冷硬几分。
“她是本王的女人,不可损其性命……”
刘隐身躯微震,俯首应是。
李桓蹙着眉头摆摆手。
刘隐恭敬地行礼告退,暖阁内只剩下李桓一人。
静坐片刻,他踱步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个紫檀木匣。
里面放着一枚早已褪色的香囊。
针脚细密,散发着清雅的素心兰香。
那是薛绥在府里时,为他缝制的安神香囊。
那时她还是他的侧妃,低眉顺眼,温婉柔顺,如同上好的白瓷,可任他描画。
他以为她只是个一个空有美貌、心思浅薄的庶女,却不知她心底藏着那样深的恨,那样重的秘密。
那一段被她欺骗、被她当作复仇跳板的日子,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与败笔……
却不料,被她深捅一刀再抛弃,恨,却难入心。
就像这个香囊,经年累月,里面填充的香料早已散尽,冷香却刻骨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让他对那份曾经唾手可得、如今却遥不可及的虚假温存,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留恋和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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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窗外,一道纤细的身影僵立在阴影里。
方才“忘记”取手炉而折返的李毓宁,将李桓那句“她是本王的女人”以及他凝视香囊的神情,尽收眼底。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她心头狂跳,手脚冰凉。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和妒恨,疯狂滋生。
小昭:有人下订单吗?我要杀太子。欺负我家姑娘……
李肇:你家姑娘就想被孤欺负。
读友: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