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吃早饭……捎带着让前台给我把电报发出去！”范雷丽思…盖尔夫人随手比划着说道：“然后，你回来先帮我把贵重的东西收拾打包，其它的就交给仆役去做，你的东西嘛……等我午睡之后，你有两个小时足够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明天晚上就有一班前往里斯本的火车。”

“啊……这么匆忙，这个主意比坐牢更可怕。”安娜塔西雅愁形于色……

范雷丽思…盖尔夫人惊讶地望着安娜塔西雅，接着就生气了：“你这孩子简直荒唐，不识好歹！我真不弄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只有在美国，像你这种没钱没势的年轻姑娘才有机会，才能过得舒心。而且还可以男朋友成群，那才有劲呢！都是些和你门当户对的小伙子……你可以为自己多找几个有钱的女朋友，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成天听我使唤……很奇怪，我原以为你并不怎么喜欢摩纳哥呢。”

“我只不过是在这儿住惯了……”安娜塔西雅可怜巴巴地想出这个站不住脚的借口，心里却是直嘀咕：“我怎么把这个事情告诉克莱斯特呢？我很可能连和他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你住惯了？呵呵……那么，你就必须使自己也习惯于在纽约的生活！”范雷丽思…盖尔夫人满脸狐疑的说道：“行啦，就这么定了！我们必需得赶上伊丽莎白订的那班船，所以立刻就得去联系火车票……你马上到楼下杂物室跑一趟，让那小伙子办事麻利些。这一整天可够你忙的！哼哼，这样也好，省得你浪费时间为离开摩纳哥而发愁……我得打电话，换衣服，你下楼去办事吧，我们在餐厅汇合。”她阴险地一笑，把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接着就去打电话通知朋友们。

安娜塔西雅没有心思马上到杂物室去办这件事，于是就沮丧的走进浴室，锁上门，双手抱头坐在软木垫子上……

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得准备动身了……一切都完啦！

明天晚上自己将坐上火车，像个女佣人一样，抱着范雷丽思…盖尔夫人的首饰盒子和她在车上用的护膝毛毯……在卧车车厢里，她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头戴其大无比的崭新女帽，上插一支孤零零的鸟羽，身子缩在鼓鼓囊囊的上衣里。

我们将在那拥塞的小房间里漱洗……因为火车车厢的震动，房门“古嘟古嘟”的作响，脸盆里溅出水来……毛巾永远是湿漉漉的，肥皂上沾着一根根的头发，餐桌上的饮料瓶装着半瓶苏打水。

列车吼叫着前进，每一次“哐啷”，每一下震动和摇晃都在宣告，自己正离克莱斯特越来越远。

而他呢？

他也许正坐在餐厅里自己熟悉的那张桌子旁看书，既不想念，更不会留恋我。

哦……大概是天意使然吧……就在今天早上，他恰好要去热那亚两天……否则，场面大概只会更加的尴尬！

在动身之前，自己也许会在休息室里跟他道声再见，但因为有范雷丽思…盖尔夫人在场，仅仅只能偷偷做个仓促的表示。

道别之后，也许会有短暂的沉默，接着相互一笑，说几句客套话……

诸如：“当然啦，一定记得要给我来信啊！”

“喔……你真是很客气，我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务必把照片寄来啊！”

“请问你的地址？”

“我一定奉告，不要忘记这一点啊……”等等，等等。

接着，他会若无其事地掏出烟来，招呼从身边走过的侍者送个火……

而自己却在一旁黯然神伤：“再过个几分钟……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因为自己即将离开，因此我俩之间的友谊就此告终，一下子倒反而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就像素昧平生的路人，在某地邂逅，既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安娜塔西雅揉着头发，她的心在剧痛中嚎叫：“上帝呀！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又是多么的不幸！这一切对我说来是生平头一遭，今后也决不会有了……上帝啊，我难道连说出那句……我爱你，克兰……都没有机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