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一生不负 碎锦
韩无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含笑看着她,“我急。”
颜筱梓将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了。
龚成回到府中时,施念一如往常迎了出来。她面上神色自若,那天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龚成在心里叹了口气,犹豫片刻,终究决定要告诉她真相。
他将她拉到身旁坐下,示意下人退下。
施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将军怎么了?”
龚成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道:“小念,我让人去查过了,那医馆里的人。”
施念嗯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低了头。
龚成知道她只愿他看到她温柔的一面,笑了笑,接着道:“那个自称韩挚的人,是韩无期。”
施念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睁大了一双丹凤眼。
“韩无期?是我的……无期?”
龚成点点头,“他没死,小念,你的儿子,还活着。”
施念眼中有不可置信,可龚成的神情那样笃定,对自己的夫君,她一向是信任的。她查不到的事,他未必就查不到。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真的。一时之间,她脸上闪过喜悦,懊悔,冲动,种种神情混杂在一起,最后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龚成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泪,继续柔声道:“我今日已去看过他了,改日,我带你去见见他。”
施念看着龚成许久,点了点头。
脑子里瞬间闪过韩无期茶色的眼,她眉心微蹙,当日见到他的眼睛便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她一心想着要挑拨云歌与那小小姑娘的关系,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那眸色……她心里一惊,她当年对韩无期下的毒,是施家世代相传,她有自信,这世上无人能解。可无期既然活到了如今,那毒想来是已经无碍了。配制出解药几乎没有可能,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以毒攻毒!
那毒狠厉无比,绝非寻常草药可化解。他如今的眸色便是佐证,只怕是,毒虽解,解药又成了新的毒药。
她与龚成商议好,第二日去见韩无期。她需要确认一些事。
只是世事难料,这天夜里,医仙堂就出了事。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将冬日的寒气弥漫到房屋每个角落。韩无期为颜筱梓熬了安睡的药,她拉着他的手,一直到睡着都没有松开。
烛火下,韩无期坐在床畔,静静看着她安睡的样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她的睡颜,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安心。
以前他也曾以为,这个女人是自己的,那幻象一直维持到他新婚之夜第二日醒来的一刻,看着空荡的床铺,他突然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空虚。
那是一种,自以为得到,却又骤然失去的痛。他在那无边无际的痛中挣扎了数月,再没露出一丝笑颜。直到看到她坠落下去的一瞬,所有知觉仿佛都被封闭,他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先前,还不是最痛。
没有遇到更痛,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最痛。
而现在,床上安睡的女子睡颜恬静,卷翘的睫毛安静覆盖下来,小巧的鼻尖,樱唇柔软地舒展着,瓷白的脸上有自然的绯红色。一双素净的手自被中伸出,紧紧握着他的。
他看着难得安静的她,怔怔出神,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边始终挂着的笑。
方才,她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絮絮叨叨的, 许多都是无意义的用词,可他听得专注,让她靠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地为她掖好肩上的被子。
他所知道的相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他所以为的结束,也不是真正的结束。他对她的感情,萌生在她一次次刻意的靠近中,而她对他的感情,早在第一眼就已悄然生根,只是她一心专注于仇恨中,不肯正视。
一切仇恨消弭于那场坠崖,可爱却不曾消散。
颜筱梓感叹:“若是你不来,我也许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然后等着云歌来娶我。”
韩无期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有些冷,“嫁给别人,你想都不要想。”
他语气太过霸道,颜筱梓却莫名觉得温馨非常,往他怀里靠了靠,直到后来,药力一阵一阵上来,她撑不过,靠在他怀里就睡了过去。韩无期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平,掖了掖被角,她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枕旁,衬得那张脸更显白皙。试着抽了抽手,她在睡梦中却似异常不安心,握住他的力道大了些,指关节泛白。韩无期无声笑了,又在床边坐下,又静默着陪了她一会。即便只是握住她的手,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那种独自飘荡已久,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可他也知道,还远远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