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李纲奏道:‘金军围城数月不过四万人,咱们守军却有二十余万,不如和金兵决一死战!’哎,皇上想了半天,还是摇头!张邦昌道:‘开战一旦失败,只怕······’若不是这奸贼胡说,东京哪有这么好打,里外总共三座城,易守难攻,就算没有援军,没有三个月、五个月如何能打得下来?
我当时便极力反对道:”万万不可,此举先王地下若有知,颜面何存?咱们大宋颜面何存?万岁不战也可,只需坚守数日,等那九省兵马援军一到,管教他金兵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万岁却没有说话,犹豫了半响,似有心议和。
那奸贼趁机说道:“虽然这样做有失颜面,可金兵数十万,一但攻城,兵强马壮、无人可敌。到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援军虽有,可远水不解近渴,这牌位又不能抗敌,不如暂且给了他,来日勤王大军一到,咱们仍旧迎回便了。”说的万岁没了主意,取了五代的先王牌位给张邦昌去金营议和,谁料到那奸贼早已投降金狗!这卖国求荣的狗贼!又骗圣上、太上皇两人出城护送一下牌位,圣上迟迟疑疑捧着神位方过了吊桥,就被兀术亲自带人冲了过来,大家保护不及,二帝被金狗趁机掳了去······”
讲到这里,不由垂泪道:“奸贼误国,奸贼误国啊!”顿足捶胸一会,方说道:“我听说二帝被抓,担心他们没人保侍奉,受尽虐待,便一人从城里跑到金狗军营,大骂金兀术,要求让我来侍奉二帝,那金兀术狗贼不但不杀老夫,倒好生敬我,赞老夫是宋朝的第一大忠臣!又吩咐卫兵好生待我!哎,忠臣!忠臣似老夫这般没用,看着二帝蒙受耻辱却束手无策么?”
叹息一会,讲道:“那金兀术抓了二位陛下,便命令手下的大将沾罕带了几百人马押送着北来,(沾罕便是那天要杀你们的那个金狗将官!可巧给老夫救下你们!)他们全走的是小道,想来是怕惊动沿途宋军,要押送圣上到金狗的都城去。二帝这几日有老夫服侍,总算没有受到虐待,此次到了金国,老夫唯有一死报国,余下俱非所知也!只是我一死······我一死却不打紧,二帝却是托付何人????”赵平突然俯身趴在地上,哀哀大哭,这下真情流露,也没有变声音。好在车轮滚滚,没有惊动外头守卫。
李若水抚须叹道:“原来······原来是位女孩子!能够为国忧心!令人好生敬佩。只是动静小些,不要惊动外面的金狗才好!”等赵平哭声放低,继续道:“当今皇上也并非昏庸无道,只是耳根子软,又有几个奸贼常常挑拨是非,有时候便会误信谗言!太上皇!太上皇最有意思,平日里最爱画画写字,做皇帝时从不在意君臣礼仪,经常和‘米疯子’(哦,米大夫米芾,因为为人狂放不羁我们均叫他米疯子。)在朝堂之上说起书画便滔滔不绝,连朝政都忘记了,说到得意处米疯子卷起袖子就要作画,说上次太上皇打赌输了!要太上皇给他磨墨,哎,太上皇也不生气。连道:“好、好!”笑嘻嘻地去给磨墨,满朝文武丞相、翰林、大将军们俱都哈哈大笑,大家都一时没了拘束。不过,太上皇的书画当真了得,他书法独创的‘瘦金体’当世第一,笔力金坚、劲瘦淡雅,妙!实在是国家书法一绝啊!”脸上此时方现一丝微笑,不住称赞。佩服之极。
停了一会叹道:“想我大宋,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却被蛮夷小国打的大败亏输,还要蒙受这抢走国君的奇耻大辱!我枉为人臣,只能在此大哭,却救不了二帝分毫!痛哉!痛何如之!”言罢垂泪。
听得葛冲热血灌顶,纳头拜道:“老伯忠义无双,葛冲虽然没多少文化,却也知道忠义廉耻几个字,定当和老伯共患难,服侍好二帝,想办法救他们回到京城!”李若水点头笑道:“甚好,甚好!孺子可教也!只是咱们三人手无寸铁,这救二帝的事要从长计议!不可莽撞!伤了圣上龙体可大为不妙。”赵平一直轻轻抽泣,听了李若水的话一直呆呆不做声,似是满腹心事。葛冲怜她一个女孩子连日受到惊吓,黑夜里,右手伸出用力握住赵平手,但觉触手冰凉,却又柔若无骨。赵平也紧紧抓住葛冲的手,一夜未曾放开。
第二日,葛冲开始留意那辆大的马车,果然看到数十守卫分布在马车四周,戒备森严,想到凭自己三人要救二帝是万万不能,有什么法子可想?脑海中瞬间想到一人:陆游在就好啦!他武艺高强,侠肝义胆,定能有办法救回二帝。自己若能偷偷跑出去,找到他一定大事可成!便要兴冲冲地和李秋水和赵平商量。蓦地想起,天下之大,这陆游从何找起?顿时又沮丧起来。
赵平仍是显得心事重重,不知为啥,直求了李若水一天,要去单独给二帝送饭,李若水想她少女天生好奇,要看看皇帝样子,拗不过便答应了。傍晚便让她一人去送,两人在外头等着,过了好半天才见出来,眼睛红肿,想是哭了好久。
半夜迷迷糊糊间,见赵平坐在马车门口,仰头看着外面,葛冲慢慢移过去坐在旁边,但见繁星满天。两人都不说话,过了半晌,赵平悄声道:“大哥,你知道么?我心里真的很害怕!”葛冲摇头道:“不怕啊,有我呢!”赵平忽然趴在他耳边问道:“如果是我被抓了,你会像李老先生那样不顾性命地来找我么?”
葛冲转头看时,微微星光下,一双眸子若夜星忽闪,用力抓着赵平手道:“当然会,就算我的性命不要也会救你出去!”
赵平展颜一笑:“听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葛冲笑道:“因为你是我······”赵平心砰砰直跳,却听葛冲笑道:“你是我的师父啊!”赵平嗔道:“去,不理你啦!”
葛冲悄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好妹妹!”赵平轻声道:“便只是妹妹么?”葛冲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听赵平说道:“大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顿了一顿道:“车上押送的人是我的皇伯伯和皇爷爷。”
葛冲大为惊奇道:“皇上是你的亲伯伯么?”赵平点头道:“是啊,我父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叫做康王赵构,几年前皇伯伯登基,把他派去戍守冀州,坐了冀州兵马大元帅,我贪玩便跟了去,不想没多久金兵大举进犯,我和父王在逃亡中失散,后边的事你都知道啦!”葛冲恍然道:“原来你是公主啊!怪不得你昨天听说皇帝被抓大哭呢!”赵平点头道:“是啊,虽然皇爷爷皇伯伯只在我小时候见过我一面,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啊!今天我把这腰间的玉佩拿给他们看,那是皇爷爷送给我父王的,他一眼就认得。当时就抱头哭了好半天呢!”
葛冲把玉佩拿在手里,晶莹剔透,发出温润的光泽,不愧是皇家之物。想到她一个小女孩却有这么多心事,心中不由为她难过,抓住赵平的手紧紧握住,赵平轻轻哭泣道:“父王不知道去了哪里!皇爷爷和伯伯又被抓在这里!幸亏遇到了你!不然,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葛冲道:“哪里哪里,幸亏您老人家答应收我做徒弟,不然做徒弟的可怎么办?”说得赵平‘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道:“乖徒弟,师父的话你听不听?”
葛冲道:“师父在上,但有命令,无有不从!”赵平低声道:“那我······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不许走开!”最后的话说得细如蚊蝇,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葛冲少年初恋,心下大喜,道:“好!我······我不走!”半晌无言,两人心中俱是喜乐无限。
再过一会,突听葛冲道:“啊,真美!”赵平登时大羞,心道:黑夜里,你又哪里看到我美啦!”心中却是窃喜不已。葛冲用手指向远处道:“快看那群山!像不像一匹奔跑的骏马?”赵平“哦”了一声,黑夜里可什么也瞧不清楚,心道:原来是我误会啦!”又有点失落。
两人絮絮叨叨,尽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说,寒风刺骨,两名少年均不觉寒冷,赵平忧愁中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丝毫不觉得身在险地,还觉得时间竟过的飞快!葛冲虽然喜不自胜其实也是暗暗担心,不知道这样的相认是福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