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安拍拍她后背让她起来,然后自己又跟着起身,带着她往书房走去,说:“马上回个电话,告诉对方你同意了。然后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你的发言稿,定稿之后,我再带你去买身衣服。这么严肃的讲座,你得穿得正式点。”
隋玉呆呆地跟着他到了书房门口,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又反手拽住他的手:“陈大哥,我害怕。”
“怕什么,我陪着你呢。”陈知安回头瞧了她一眼,又笑道,“哎,我们家小玉儿要成名人了,我可等着沾你光呢。”
隋玉被他说得脸一红,默默地跟着他进了书房。等他打开电脑,她又忍不住问:“陈大哥,你觉得我能行吗?”
“能啊,怎么不能?”陈知安揉揉她肩膀把她按到书桌前,“你先把你想说的东西大概列出来,我再帮你补充细节。”
隋玉像个乖学生似的端坐在电脑桌前,磨蹭了半晌,她又抬头看向陈知安:“我不会打字。”
陈知安立马跟她换了个位置,然后说:“你说,我给你记录。”
隋玉坐在他身旁,磨磨唧唧地说不出话来。倒不是脑子空白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她静下心来回想自己的经历,觉得有太多想法要说,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陈知安回头看向她,隋玉张了张嘴,断断续续道:“我觉得性别是无法选择的,男女都一样,谁也不比谁低贱。”
陈知安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了下来,然后问:“还有吗?”
“如果身边有女孩子受到侵害,该受指责的不是这个女孩,而是对女孩施暴的人。”说完这条,隋玉深吸了一口气。
陈知安心疼地摸摸她脑袋,他知道对她而言,有些伤害不会因为时间逝去而跟着消失,相反,它们会变成一根根小刺,扎在肉里,碰一下就疼。
之后,隋玉又陆续地说了很多。
她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努力生活,只有努力了才能看到希望;
她说,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拥有让你用两只脚坚强站立的东西;
她说,有人说她是一块璞玉,她很开心;
她说,她在二十三岁那一年遇到了她人生中的贵人,她一辈子记在心里;
她说,就算起点很低,并不意味着人生就失去了意义,只要心中有光,命运就可以改变。
写完发言稿已经下午四点多,陈知安把文件打印出来,甩了甩,交给隋玉,等她看完之后才说:“怎么样,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隋玉摇摇头:“你写得比我说得好多了,那叫什么来着?腔调!对,你写的东西很有腔调。”
陈知安乐了:“谢谢啊。”他说着,又拖过椅子在隋玉对面坐下,说,“来,先演练演练。”
隋玉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看着稿子正色道:“大家好,我是隋玉。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一些我的个人经历……”
她刚开始的时候,还念得磕磕巴巴,到后来却越念越顺。陈知安在旁边听着,不时提出“这儿太快了”、“注意情绪”……
一遍念完,隋玉挠了挠脑袋,看向陈知安,有些恍惚。
“陈大哥,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甩了甩演讲稿,“我,隋玉,居然要去演讲了!”
“的确挺神奇的,”陈知安伸了个懒腰,“有点运气有点机遇……你就大胆地上吧,以前那么辛苦的日子你都不怕,还怕上台说几句话?”
隋玉觉得陈知安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公众面前分享自己的想法,站在那些她曾以为高她好几等的人面前。
讲座安排在一星期之后,中间这段时间,隋玉回到绍镇,照常经营童记面馆。每天晚上,她都会把发言稿念给陈知安听一遍,直到她渐渐熟练,能够脱稿。
讲座前一天,隋玉又回到宁市,第二天,陈知安开着车把她送到了举办演讲的市文化馆二楼。
走进二楼演讲大厅的时候,隋玉突然觉得生活挺奇妙。
陈知安发现她停下了脚步,悄悄在她耳边说:“紧张了?”
隋玉回过神,点点头,又摇摇头:“紧张过头就不紧张了。”
身边不断有人进入大厅,陈知安拽了隋玉一把,说:“进去之后就直接去后台,我会一直在台下看着你。”
隋玉扭头打量演讲大厅,配合今天的主题,四周墙上挂了不少插画作品,都是以女性为主角,展现女性在不同工作岗位、生活方式中的状态:宇航员、医生、教师、科学家、家庭主妇、流浪歌手……
除了插画作品外,墙上还贴着许多漂亮的海报,写着“生活方式不止一种”、“尊重女性个人选择”等标语。
高起的演讲台旁边有一条过道,直通后台。陈知安把隋玉送到过道口,然后说:“再准备准备,准备充分点上台就不紧张了。”
话音刚落,后台就跑出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小姑娘,见到他们,又看见隋玉胸前挂着的名牌,忙上前拉隋玉,说:“隋老师,就差你了,快跟我进来吧!”
“隋、隋……老师?”隋玉被这个称呼搞得有点懵,低声重复了一遍。
小姑娘没听见,火急火燎地拉着她往后台跑。隋玉呆呆地跟着她跑了几步,快到后台幕布时,突然又回头看向陈知安。
陈知安身后是一整个偌大的演讲厅,一张张座椅连在一起,成排地往后排列。最后一排的天花板上装着射灯,耀眼的白光笔直地朝演讲台投来。陈知安背着光,影子落在隋玉脚边。
大厅里人头攒动,但隋玉眼中却只剩下他。
她想了想,忽然甩开那小姑娘的手,又跑回陈知安跟前,一把抱住他,说:“陈大哥,演讲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陈知安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沉声说:“好。”
隋玉放开他,从他怀里离开,笑着又往后台跑,跑了几步,她回头,用口型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