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已被皇上几句话吓出了一身的汗,此时更是震惊——太子为什么要帮我背锅?
准确的说应该是——太子为什么要背这个锅?
若不是他做的这件事,不是他亲自吩咐魏风将证据放进那些书稿之中,他一定也会相信就是太子做的,毕竟太子表现的这么真诚。
皇上也很震惊“桓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若有张拱贪污的证据,直接给父皇说就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太子正色道“父皇,儿臣的确有私心。儿臣若直接拿了这份证据给父皇,父皇难免会以为是儿臣诬蔑张尚书,毕竟张尚书的女儿嫁给了汉王。儿臣虽问心无愧,却不忍父皇为此忧心”
庄晏听太子这番说辞之后,简直都要怀疑让魏风把证据放到李仁义书稿这件事是他做的梦,并不是真实发生的。
太子说谎的技术不可谓不超高,说的比真的还真,解释的这动机简直无懈可击啊。
皇上生性多疑,就算太子手里握有再硬的证据,也并不敢轻易拿出来,随时可能会被皇帝怀疑是想打击异党。
还没把别人斗倒,很有可能已经被皇上扣上了“党争”的大帽子,一旦如此,就很难活下来了。
也正是因为当今皇上多疑的性格特点,谁特么的他都不信啊,以至于谁敢跟他说真话?能不跟他说话,最好就别跟他说话,大臣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自己去搞事情。
当今圣上的特点是这样的——你不声不响的做事,他都能找你一堆的麻烦。他精力太旺盛,不来惹你就是万事大吉了,你还想去惹他,嫌活的太长?
因此即便满朝文武都知道张拱卖官鬻爵收授贿赂成狂,却没有一人敢去弹劾告御状。
真踏马的是因为当今皇上实在是太特么的恐怖,张拱又是那么敏感的人物,牵扯到汉王,牵扯到汉王就牵扯到“国本之争”、太子之位、皇位的争夺——太敏感了。
根本没人敢去碰触,还没把张拱扳倒,自己也许就已经被株连九族,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此何行人的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满朝震惊的,可以说是——豁的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庄晏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层因素,只是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并且他选了两个九品的官员行事,他们都不处于权力中心,应该不会引起皇帝那么大的疑心。
谁知他还是低估了皇帝多疑的程度。或则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智商不及皇帝高?总之在权谋心术方面他的确还需要加倍修炼。
他目前还只能做到保护自己,而被他利用的何行人和曹司务却是他完全没有能力保护的。
但若要问他,假设他这样做,整死了张拱,自己也不会暴露,只是何行人和曹司务都会死的很惨,他还会不会这样做?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那些被他利用的人不至于丧命,却永远不会放弃达成自己的目标,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为达目的,他变了,变的不折手段,变的心狠手辣,但人总是要变的。
皇上继续问“你做的很好,若不亲口承认,父皇根本不会想到是你所为,为何要承认?”
太子回答的更妙“父皇已经这么明显的来试探儿臣了,若儿臣再装糊涂,只会让父皇更加寒心,想必曹司务也招出了儿臣。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降罪!”
庄晏完全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太子演的这是哪一出。
“好,桓儿,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要告发张拱?”
太子无比坚定道“为了江山社稷!张拱身为吏部尚书,掌管着天下官吏,若再任由他如此下去,江山危矣!”
的确,若再任由张拱如此搞下去,一心为民的官员永远得不到升迁只会越来越穷越来越不得志渐渐也就消磨了他们的意志,上行下效,将来得势的全是阿谀奉承的小人,迟早亡国。
不过太子也真是敢说!
你还是太子不是皇帝,江山社稷也是皇帝的江山社稷,不是你太子的。更何况你爹身体还硬朗的很,这么早就担心以后传到你的手里是个烂摊子了?
还是嫌你爹活的太长,你等不及要登基即位了?
所以说从古至今,太子不好做,特别是遇到这种集权思想特别严重又多疑的老爹。
你做得多罢,爹怀疑你要篡位了,你不做罢,天下又要说你无能,爹也要怀疑把江山交给你你是否担当得起。
那么太子到底该怎么做,反正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随时被老爹怀疑,你的兄弟也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你明天就嗝屁,好重选太子。
众皇子争夺皇位的战争中太子总是处于中心位置,是箭靶子,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被拉下马,毕竟你的敌人太多。总之大家众志成城,兄弟们,先把太子弄死,我们再慢慢争。
从古至今,皇上是孤家寡人,太子又何尝不是。
庄晏是着实为太子心酸了一场,也为太子捏着一把汗。
皇帝站了起来围着自己的儿子转了一圈“你好好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跨出文华殿一步!”
“儿臣领命”
继而又喊道“庄晏!”
“微臣在!”
“你好好教太子功课,让他学会什么是光明磊落!”
庄晏俯首“微臣领旨”
多么讽刺啊,他惹出来的祸事,最后给他背锅的却是太子,皇上还让他教太子何为光明磊落?
庄晏着实被吓得不轻,皇帝走了好一会儿还跪着,倒是被狠狠训斥了一顿的太子比他淡定的多,还来安慰他“太傅起来吧,父皇已经走远了,太傅别怕,父皇不会迁怒你的”
他这才起身,看太子神色却是一如平常,不禁问道“殿下难道一点儿也不怕惹怒皇上?”
太子庄严道“苟利社稷,生死以之”随后又笑了,牵着庄晏的手说“我正不想出门呢,有太傅作伴,让我一辈子在文华殿,我都愿意”
庄晏——为什么有种突然被表白了的感觉?
不行,他还得问清楚,太子为什么要背这个锅。
“殿下,这件事一定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太傅怎么知道不是我指使的?”
“猜的”
太子说“若我不承认,父皇一定会把整个朝廷查个底朝天,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何好处?不管幕后指使者是谁,张拱都必须死,至于幕后人的目的以后总会暴露,再收拾也不迟”
庄晏听的浑身一颤,这踏马的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心智?
虽然太子很可怕,但若太子当了皇帝,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这幕后人真是聪明,就算父皇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出这个人来的,连曹满裕都不知道那证据怎么会在书稿里,拱认出我来,也不过是屈打成招而已,但我相信幕后人是好官”
“太子为何觉得幕后人是好官?”
太子没有接话,内心呼喊着,因为我知道是先生啊,我怎么会让先生有危险?
在战场上是将军保护我,在朝廷就让我来保护先生罢。
庄晏见太子不回答,转移了话题“殿下这一月去了哪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太子避而不答“太傅,我想运动”
青州府
阮大人直接被王三等衙役推去了刑场,砍头的刑场,连审讯的程序都踏马省略了!
他还以为自己至少会被关进牢里弄死,没想到他还是太天真,政.治危机感不重啊。
那刑场早就摆好了,壮士手握大刀,裴文成高坐案台。
阮大人激动的嘶喊着“裴文成!我到底犯了什么法?我好歹也是五品朝廷命官,就算犯了死罪,也该交由刑部审理,大理寺判刑,何时轮到你来发落?你这是罔顾国法……”
还不等阮大人发泄完,他的嘴已经被人堵上。
他跳没用,挣扎也没用,他是文官不会武功拳脚,四五个强壮的衙役几乎是把他抬上刑台的,他很后悔当初怎么选了力气这么大的一些衙役。
裴文成,我艹你姥姥,艹你祖宗十八代……你踏马的就是一条走狗,只会拍马屁逢迎上司,你踏马做过一件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江山社稷的事吗……
天啊,你错堪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这世道啊……想当个好官咋踏马的就这么难?我艹你们祖宗十八代啊……
阮大人要是没被堵上嘴,一定会骂个痛快淋漓!
平时他就憋啊憋,憋死个娘了,要死了还不许他说,可见裴文成真踏马的不是人啊不是人……
恰时,天下起了瓢泼大雨,阮大人的脖子被死死按在腥臭扑鼻被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浸透的黑色木头桩子上,恶心感一阵阵泛开……
“斩!”
就在阮大人觉得要永远和陪伴了自己几十个春秋的脑袋瓜子作别的时候,劫法场的人来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阻止裴文成光天化日之下残害朝廷命官的忠义之士来了。
这群忠义之士,当然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批人,但阮大人透过层层的雨幕还是准确无误的认出了就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那两批人。
“把这些人全部给我抓起来,一定要留一个活口!……”裴文成激动的站起来指挥着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装备整齐的卫军。
阮大人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情绪之中,卫军人数已经是“忠义之士”的五倍都不止了。
其实在他被押上刑台后,他就已经联想到了,既然想杀他的人知道有人暗中保护他。这次明目张胆的斩首示众,目的也就只有两个。
如果没人来救他,就可以直接杀了他,省事省力,如果有人来救他,就可以以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抓住几个来拷问到底是何人幕后指使让这些人来保护他的。
只要把幕后老大弄服气了,以后没人保护他了,要杀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被一人解开了束缚,冷冷的冰雨在他脸上胡乱的拍,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看清带着他顽强抵抗的人双眼深邃如刀,皮肤白净,睫毛长的逆天,其余的被黑布蒙住。
战况十分激烈,救他的人始终对他“不离不弃”,紧紧的拽着他的手臂,只用一只手与卫军打斗,手里的剑寒芒四射剑过人亡,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十分干净利落。
这人一直带着他往外围退去,其余的人则是将数倍的卫军尽力阻挡在他们之后,但卫军人数实在太多,不时便有几个十个漏网之鱼追杀过来,无一不被这人一个个砍死当场。
阮大人从未见过如此骁勇善战的人,以一种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对方。
卫军的人数虽然众多但武艺实在是没有救他的“忠义之士”高,他们很快就退到了法场外。
裴文成看情势紧张,根本顾不得他最讨厌淋雨最讨厌身上湿巴巴的情绪,冲了出去,瞬间淋成了落汤鸡。
他激动的在雨中呐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今天要是一个人都抓不住,就都给老子滚,养你们就是吃干饭的吗……”
由于卫军人数众多,虽然这次来救他的人也很多,但数量仍旧不在一个级别之上。
救他的英雄们,死的死,伤的伤,但只要还站得稳就仍旧在坚持斗争。
“那个,那边那个手受伤的,把他抓住,一定要抓一个活口……”裴大人对抓活口这件事异常的执着,比杀了阮慷还执着。
卫军蜂拥而上去抓那受伤了的人,那人专门将卫军往回引,无疑给所有人留出了逃生的通道。
在裴大人的瞎指挥下,所有人都成功逃脱了,除了那位把卫军引开的“英雄”。
“英雄”看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性,抽了旁边人的大刀就要自尽,裴大人不愧是执念很深,爆发了,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居然将一卫军准确无误的推去为“英雄”挡了一刀。
卫军看向自己的领导,死不瞑目,“英雄”被裴大人成功救下!
“带回去,严刑拷问,若是问不出幕后指使者,你们就和他一起死!”
处理好了现场,裴大人立即狂奔回家。
裴大人家大堂上坐着一带着铁面具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裴大人浑身淌水的站在堂上打着哆嗦汇报工作情况。
黑衣面具男听裴大人汇报完后站起来走了过去,一巴掌扇在裴大人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煞白的脸上,怒骂“废物!”
裴大人顿时跪了下来,自己扇自己耳光。
“若是审不出那些人是谁派的,提头来见”
“是,是,是……”
裴大人更加卖力的扇着自己,根本不敢抬头看黑衣铁面男,直到别人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裴大人才停手,萎在地上无力起身。
阮大人是文官,在逃命这件事情上实在是不怎么擅长。救他的那人嫌弃他跑的太慢,索性把他扛在了肩上跑。
“大人,您再坚持一下,等逃出他们的搜捕势力范围,我们就安全了”
阮大人被雨水打得浇湿,冷的瑟瑟发抖,还要被倒着颠,差点没把他颠吐了。
到了城外就换了马,阮大人又不会骑马,救他的人便和他同乘一匹,在身后将他紧紧抱着,以免他被颠下去,终于不用倒着,阮大人已经很感恩了。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马儿慢了下来,阮大人正想找机会问他们是谁,刚准备开口,突然身体就飞离了马匹,瞬间就已经坐到了另外一匹马上。
阮大人明白了——救他的两批人都想抢他回去邀功。
问题瞬间就复杂了。
如果这两批人是看中了他“两袖清风、为国为民”这些优点不忍心他死于非命,虽然可能性很低,姑且做一个假设,那么就完全没必要再争他,总之他活着是他们唯一的心愿。
如果这两批人都是为了利用他,那就不得了,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不可。
以目前的情势,他不得不感叹,人还是要有利用价值才好——不然早在刑场,更早在回乡的路上就嗝屁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