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伙子这几天似乎过得不错,精神状态挺好,眼神也比之前喝醉了的时候要清醒透彻得多。人鱼看着他,想起来之前那顿不错的午餐,心情大好地对他笑了笑。
艾格雷惊讶地看了看这位忽然拜访的人鱼先生,又转过头看了几眼那些躺在海滩上东倒西歪的陌生人,不由得有些愣神,“恕我冒昧,人鱼先生......刚刚那个,是你的声音吗?”
人鱼看了他一眼,略略点头。
艾格雷暂时将惊讶与疑问抛在了脑后,蹲下身在那几个年轻人的脖颈和鼻前探测了几次,确定他们的呼吸依旧平稳,应该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盘腿坐到沙滩上,和深海的客人对视了几秒,才组织好语言,先礼貌地问候了一句,才询问道:“所以是你那道声音让他们都昏迷过去的。嗯......我能稍微问问,这是怎么做到的吗?”
人鱼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让他听见那道优美低沉的声线,而是摊开手露出了之前一直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东西,身体前倾,将这份小礼物递给了艾格雷。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艾格雷接过来,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却不能否认自己的确因为这位人鱼先生的再次到访而感到了高兴,“你送的礼物在人类社会中都属于十分昂贵的收藏品,我能拥有那么一两件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这次这个是什么东西?我以前好像没见过。”
人鱼:“......”
艾格雷看着他难得出现了些微变化的表情,有些疑惑地用目光询问着他。
......其实那是某种大概可以归类于动物的生物的排泄物,我的朋友。人鱼看着他,在肚子里真诚地解释道。
但那的确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而且并不肮脏......就算被扔去人类的社会中,肯定也会变得十分昂贵稀有。
不过在人类的主观意识中,排泄物貌似怎么说都不太能被当做礼物来送人。所以人鱼表情平静地看着艾格雷,最终决定友善地隐瞒这个真相。
他今年才刚满二十三岁,从内陆一个较为出名的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将为数不多的几件行李打包好,随身携带着一起返回了这座与大陆岸口临近的小岛。
因为他的祖父在两个月前去世,而按照传统,他需要接下这个掌灯人的职位,以顶替他那两位早在他尚还年幼时就因故离开了这个世界的父母亲。
艾格雷住进灯塔之后一直孤身一人,在每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都一如既往地守在灯塔的塔顶,从未有任何一天擅离职守。他向来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但是却对这片供他生长的土地相当眷恋,并且认为自己有责任为迷途的船只提供归家的希望。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将这道引路之火永远照耀在海面上。
但是今天晚上似乎有些不一样。
艾格雷在夜晚来临之前从集市上冒雨冲回来,进入大门之后只来得及将外套脱下来拧几下,就保持着浑身湿透的状态一路小跑上了塔顶。他将塔内的各项设施再次检查了一次,确定他的灯光依旧能够在这个被暴风雨拥抱的夜晚里闪耀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站到窗前凝视着那被狂风暴雨轰击着的海面。
灯塔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如果有任何船只在遥远的海上冲破迷雾,进入这片靠近小岛的海域的话,也只有他能控制着这道光束来指引船上的人们。
黄昏岛的近海有很多暗礁,风浪太大的话,很容易损伤到船体,每次一到这样的夜晚,艾格雷就会格外注重光束的稳定性——他在童年的时候听祖父说过,这座灯塔还未建成的时候,就曾经有船只因为暴雨与迷雾而接近了这些暗礁,但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艘船被撞碎在这些礁石上,他的祖父亲眼见证了它彻底损毁沉没在海面上的过程。最后被冲上岸而幸存的人,大概还不到全体船员的十分之一。
不过他在回到灯塔里的时候,认为自己的祖父大概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因为他在灯塔内部的墙壁和楼梯上看见了无数个粉红色的爱心贴纸。就连那些控制灯光的机器上都被写满了这个老人对晚辈的疼爱之语。
艾格雷为此感到忍俊不禁,同时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