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乌黑的长发好不容易干透了,连枝又拿木梳替她通头。连枝垂头见莫欢盯着琉璃灯眼也不眨一下,怕她熬坏了眼睛,低声道:“姑娘,歇了罢。”
莫欢下意识地应了声,连枝只当她要睡了,便吹了琉璃灯内的火。莫欢只觉得眼前一暗,仕女图也跟着暗了下去,失了方才的华彩。莫欢眨了眨眼,这才觉得眼睛一阵酸涩。
见连枝要把灯挂回原处,莫欢微微迟疑,最后才道:“挂在床边罢。”
连枝不知这灯有何缘故,只当莫欢喜欢,便顺着她的意,挂在床边铜勾上。又连声催促她歇下。
屋里屋外皆熄了灯,只留一盏落地羊角宫灯,防着要起夜。
微弱的烛火透过罗纱帐,莫欢躺在帐内,半眯着眼看着美人灯模糊的轮廓,外头的梆子不知敲了几声,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次日御花园内,净空落了皇帝半步,半侧着身听着他说话。金福早早地让小太监清了道,和刘功两人落了十几步跟在后头。
春意渐深,初夏已至。御花园内百花胜景,皇帝也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沉声道:“朕已经准了洪老头的告老折子,如今大理寺没个主事的,现在个个都挖着坑等朕往下跳呢。”语气虽是平淡,怒意却是不显而昭。
大理寺卿告老,大理寺少卿原就缺着。江宁知府会审没了主审官,自然搁置。今天。朝上为着大理寺少卿和江南污吏二事,又是一番好吵。百官明里暗里荐了不少人,半成都和李家颇有牵扯。
“现如今,朕倒找不出一个靠谱的来了。”皇帝不自觉苦笑一声。
净空垂眸思量,李家实在太过了些。这次江南一事,皇帝原不过是要压压李家的气焰,但凡李是道收敛一二,折些羽翼,皇帝看在太后和扶持之功,必定不会大动干戈。谁知李是道偏生要一个不落地把人全部捞出来。朝上和私底下对皇帝颇有怨言。
皇帝见他一声不吭,叹了口气。这愣小子倒是个倒苦水的好去处,任自己有多少抱怨的话语,他也只听着,一句不说。反倒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便歇了再说的心思。
皇帝脚步一停,转头看他,见他脸上淡淡的,笑道:“今日平西侯荐的人,你怎么看?”平西侯范增是范筠的父亲,同时兼任刑部尚书。今日朝上他荐了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莫征任大理寺少卿,主审江宁知府一案。
净空眉目低垂,负手而立,手里的佛珠轻转,思忖了会儿才道:“莫大人在吏部郎中一任上不满一载,恐怕不能服众。”
皇帝狐疑地看了净空一眼,又想试探一二:“你看看荐上来的那些个哪个是能服众的,”皇帝又迈开了步子往前走,“况且你回来时,不是对他多有赞誉。”
对于皇帝来说,大理寺少卿一旦挑了李家的人,这一阵子他就白忙活了。莫征至少和李家无甚牵扯,又参与查办一事,到底比其他人合适一些。
见净空脸色终于有些异样,皇帝心中颇有成就感,叹了一声道:“这大理寺少卿可是正四品,”一年不到便能从五品升到四品,有些人可能熬一辈子子也熬不到,“可不能因为随便一句话,便阻了人家的好前程。”
净空的心思过了千百遭,若莫征是个五品官,总能找到个名正言顺地理由把莫欢筛下去,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