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心意相知(二)  虞又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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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漪方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毛头的小孩子,知道什么是五行相克啊,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乐奴挠着头,自己也想不出是从哪儿听的来着,懊恼的回忆着,不过看姐姐心情大好,丝毫没有被今天的事情烦扰,也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傅漪方看着乐奴的笑容,羡慕不已。这些年,自己的心已经不像儿时那么纯净,有意识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拿捏着说话的分寸,还好,命运待她宽厚,生命还有牵挂和念想。收起了思绪,让乐奴拿了衣裳给自己看,这身粗布的衣裙与这环境当真是格格不入,比丫头的彩布衣裳还不如,赶紧挑了一身换上,又重新梳了头发,坐在镜前的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模样。

傅漪方知道陆筠向来不喜欢暗色的装饰,所以除了少数紫檀点缀之外,大都是白木上漆的摆设家具。阳光俯射在书案上,满室得的欢快明亮。

傅漪方走到书案前坐下来,文房四宝依次排列。这文房四宝可不是温景逸所用的品质能比的。砚的原材料是取自龙尾山的椭圆形砚坯,石间是均匀有度的金晕纹,那纹路一丝一缕的漾开,由窄到宽,由浅及深,仿佛能绵延到千万里去。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此“纸”也非彼纸,而是丝帛,平铺在案上,用白玉雕异兽的镇纸压着。用了近半的墨倒放在砚边,且看它色泽浓黑,触手生润,墨质如玉,切断如峰,定是徽墨中的极品。笔则是出自诸葛氏,一支笔可价值数十金,常是有价无市。名人士子把能拥有此笔作为一种彰显才德的方式和途径。傅漪方提笔,却发现墨迹还没有干,故而在笔洗中涮了涮,重新点墨在丝帛上写了起来。

“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红英只称生宫里,翠叶那堪染路尘。及至移根上林苑,王孙方恨买无因。”傅漪方边写边吟,诗意触动情肠,竟有一滴泪无知无觉的掉落下来,未干的墨迹顺着丝帛的纹路一缕两缕的向上攀爬。我怕墨迹晕染了丝帛上别的字迹,赶紧撤了镇纸,提起丝帛的两角,轻呼着气想把它吹干,却见丝帛盖着一张竹叶纸的信笺,上面有细密的字迹,“元起仁兄座右,懿宗昏困,魏相欲更换西北汝等一十二将,吾已托周甫,杜仲等人与之周旋,望...”此书写到此处戛然而止,想必是在写信时被乐奴的求救声打断而未能来得及收起来,急忙之下只能用空白的丝帛盖住,以防止别人窥视。

心砰砰的跳,有一种偷窥了别人秘密的强烈不安。于是赶忙把丝帛放回原处铺好,把镇纸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元起”应该是某个人的字,傅漪方对戍守西北边境的将领不熟识,人根本对不上号。西北边陲多年来平安无战事,只是在今年春起,回纥有几次小的进犯,但是都雷声大雨点小,没构成什么大的威胁。待消息传到长安来的时候,战事早就平息了。听闻,戍边的龙城将军在诸国间都颇有威慑力,但固若金汤的守城若是在一夕之间有多达一十二位将领的任职调动,必然会引起西北诸国中的逆反之徒再次打起攻城略地的主意,军心不稳,实在是不妥。除非,是有人想借用这次调动来达成什么目的?而陆筠在这样混乱的朝局中又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

陆筠站在门外瞧见坐在书案前的傅漪方,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写完的信件,心紧皱着有些不安。见她神色不愉,失神良久,便示意乐奴退下,自己走到了傅漪方的身侧,俯身坐下。

傅漪方听到身边有窸窣的声音,回过神来。见陆筠就坐在自己面前,心忽悠一下荡起来,惊慌的要命,“你怎么回来也不出个声响,吓了我一跳。”

陆筠见她深思慌张,心中生疑,问道,“这宅院内除了我,还能有谁,还能吓了你一跳不成?”

傅漪方起身欲走,一眼望出去,没看见乐奴,便道,“乐奴这小丫头可真是被我惯坏了,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连茶也不给我奉上一盏?”

陆筠没理会她说的,随口答道,“我刚在门口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惊动你,那丫头在这儿也是累赘,就让她下去了。”说着注意到了傅漪方写在丝帛上的文字,叹风吹花落,叹待价难沽,叹前途难测,叹美梦难圆。原来都是些小女儿心肠,自己的心也放下了。摩挲着绢帛上未干的泪痕,可见这小娘子叹来叹去,心酸难忍,便就又流了泪。想想她最近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连身边的小丫头都知道找自己来告状了,不禁心疼道,“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看是真的。任凭它什么御贡名种的花儿调了谢了,我也不愿意你掉一滴眼泪。”

傅漪方一下惊醒了过来,听他讲帛面上的诗句,心微微的放了下来,“倒是你口是心非,若不是学了些作诗填词的本事,你又怎么会认得我呢?现在又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陆筠佯装无奈道,“对此,我可是爱得深,恨得紧啊,所以啊,便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傅漪方继续道,“我倒是觉得女子尚文甚好。哪怕是寂寞空庭,有两卷诗书作伴,也不觉得凄惨。若是酒能麻痹心神借以忘忧,那么诗书就是能带你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什么忧愁都仿佛在前生前世,抽身出来,便无忧无虑了。”

陆筠听着此语哀怨,赶忙道,“是我不好,以后定抽出时间陪你。”

“良文与你,我已兼得,还有什么不足的。可若是你占了我整日的时间,我倒怕那锦绣文章怪我,叫我行文不通,惹人笑话。”傅漪方自知身份,便不会轻易的让他的承诺乱了自己的心神。恁的把自己栓进男人的圈套里,他若有一点不足便会捶胸顿足,自怨自艾。还不如任风来去,无求无怨,洒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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