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曲水唱诗(一)  虞又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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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坊的宅院早在傅漪方到达前就已经整饬好了。这里远离宫宇所在的北区闹市,人烟很是稀薄,但妙在曲江池的支流活水都在这个坊内,便有许多王公贵族都愿意在此坊中购置别苑,以供家眷夏日避暑。眼下已到秋日,别院中的人大多因为水汽潮冷搬走了,只剩下些下人管事看门护院。

除了陆筠的几处大的宅院,早些年,傅漪方也在修正坊买了一处小院子,院子中有一栋矮矮的双层竹楼。古人不是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么,待到阳光洒下来,看那竹楼就像是隐匿在林中的一只金孔雀,很是喜人。因为平时少有人居,只留了舒眉一个大丫头带着几个婢子洒扫操持。这本是个柳姓扬州商人的偏宅,院内遍植松竹藤萝,后来不知何故坏了事,就典当了周身家财,这院子就是当时典当的产业之一。

从温大娘处取回的绣绢并了数块西域进贡的猫眼石早已经派人送到了各位宾客的府上,用作邀月台邀请的信物。魏家郎君以及其他几家显贵子弟的信物则是由傅漪方亲自上门邀请赠送,这样的盛会,他们自然是欣欣然的应了约。自然还有些不通诗书的富家子想走门路出场露露面的,傅漪方自然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一样送去了信物。再有的就是四学中的几位颇有才气的学子也收到了信物,觉得面上有光,四处传扬成了这几日长安坊间最好的谈资。

温景逸手中拿着宝石和绣绢,有些不知所措。他从上到下将自己的装束瞧了又瞧,蓝色的菱纹圆领罗袍,同色锦云纹缎带,细丝袜皂靴,乌纱软脚幞头,即显学士身份,又不会被人轻易的看轻了去。为了此次曲江唱诗,他还特意到车马行租了一匹马,好方便自己能与四学的同窗同行。他是向来都不会在烟花巷中驻足的人,在他收到邀月台信物时,除了他自己,他的同窗们都很吃惊,谁都不晓得这个家势单薄,背景全无的学生为什么会收到邀月台的青睐。

温景逸觉得自己犹在梦中,身边仿佛又飘来茉莉香。

“三郎,将这香囊带上。”温氏道。

温景逸连忙接过,一阵清新的栀子香透过一层双丝绿绸弥漫开来。他扯了扯嘴角,笑自己仿佛是醉了,思想还沉浸在那日的茉莉香中。可是看了看手中的香囊,不禁皱了皱眉,“阿娘,这香囊的确是很精美,但儿是是男儿身,怎么能用怎么女气的香囊呢?”

温氏将香囊放到温景逸的袖袋中放好,嗔怪道,“谁说是给你的,我瞧着这绿绸不俗,正巧有今年新制的栀伶醉,特意赶了两个昼夜缝制了这个香囊,你借饮宴的机会将香包送个漪方娘子吧,这颜色多衬她呀。”

温景逸踌躇着,神色有些为难,“阿娘,漪方娘子是长安名伶,想必是香囊多到用不过来,你又何必如此辛苦,又给娘子添累赘呢?“

温景逸的语气有些急躁,但是温氏完全没有气恼,反而语气坚决地说,“上次是我动了心思引了漪方娘子来,她看破却没有说破,知道了我的意图也没有看低我,全了我老太婆的颜面,是为情,付了我金子,言语间却不谈施舍,用几块绣帕来打消我的顾虑,是为义。如此有情有义的娘子,你将这香囊交给她,她一定会明白我的谢意。”

温氏的话,温景逸是明白的。但旁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会说自己与傅漪方斯私通信物,总有想借傅漪方的才名一飞冲天的嫌疑,传出风声去,自己还如何出入邀月台为女娃授课,又怎么能日久天长的与傅漪方见面交谈?他紧了紧手中的宝石,宝石的棱角深入了他的掌心,蓦然清醒过来。自己本想能和傅漪方平常相待,可是手里的机会是她给的,没有她,才名与痴念都会掩埋在生计的奔波中,何来后面的羁绊呢?若想今后能不依附裙带关系高攀,如今就只能抓住手中的一点点机会,把男人的傲骨藏在皮毛之下。

温景逸不安的神色收了收,“好吧,就听母亲的,我会交给她的。”

温氏的眼神黯淡,无奈地叹了口气。三郎已经入四学三年,科考不能及第,终日惶惶不安。无人赏识,也无人可以依仗,纵然读书千百卷,又有何用处?机缘巧合的拉住了傅漪方的裙角,但显然三郎并不想攀附傅漪方的关系,这刚刚铺好的路岂不是又断了?

温氏觉得三郎太过注重小节,不能屈伸自如,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慈母的微笑,安抚道,“阿娘不过是希望你能够借力罢了,若是能帮助你得偿所愿,也是傅娘子的功德啊。”

温景逸心中做着取舍,四学中汇集了大量的有才能之人,有的博闻强识过目不忘,有的家境殷实文采风流,更有人能审时度势左右逢源。想出头,就是需要另辟蹊径,以巧取胜。温景逸沉默片刻,不知做了怎样的决定,随声与温氏应和了几句,作揖告别,出门翻身上马,到约定的地点与几位四学的同窗一道往修正坊的方向去了。

愈往南去,车马越少,温景逸等几人才松了松手里的缰绳,让马儿撒开了蹄子跑一跑。程禄轻抽了两下马屁股就超过了在他身前专心赶路的温景逸。卖给他马的商人说过,他这匹是纯种的大宛马,爆发力,耐久力都要强过西南马数倍,所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跑到了温景逸的前面,鼻子似乎嗅到了美人香,于是勒了勒马缰绳,凑近温景逸狠狠地嗅了嗅,道,“博良兄,我知道你是我们当中最不好女色的,可你这一身的栀香味儿,快给我说说,你昨个夜里是宿在了哪个娇俏娘子处,也不让我知晓。”

温景逸听了赶紧加快了速度,想躲开他,却又轻松被程禄追赶上,心中想着傅漪方,恍然失神,只能无奈道,“休得妄言,这样的话也是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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