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菡在给王运鸿打理行李时,往他口袋里塞了一万块钱。
他推辞道:“我这是去打工,又不是去做生意,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能养活自己,有个三五百就行了。”他从那一沓人民币中抽出五张一百元的票子。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容易,还是多带点吧,何况我们还不穷。”蒋小菡疼爱地说,“外面的活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钱该用就用,用完我再给你打去。”她又把那一沓钱塞到他兜里。
他捅了这么大娄子,她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为他出谋划策,保住了基业,现在又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深受感动。
在这穷途末路的落索时刻,他终于读懂了“人间真情”这本书,领略到人生的真谛,蒋小菡的真情在他心中汇聚成一股暖暖的流水,将苦涩冲刷得一丝不留。他激动地抱住她,深情地说:
“人说患难见真情,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真实含义。当年因为‘城乡差别’摧散了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又走到一起,本想这后半生好好陪伴你,不料大脑一时发热酿成大错,遗憾的是还没有和你举行婚礼却又和你分别。我欠你的太多,等我回来后我一定要还你一个隆重的婚礼。”
蒋小菡涕泗滂沱,说道:“我只想你用力紧紧抱着我,这比什么隆重婚礼都实惠。”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是短暂的。两情相依的人分别,难免有些悲伤,虽然只是分别一阵子,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件痛苦的事情。他们紧紧地抱着,直到凌晨四点多钟,才不得不起床,趁着天没亮去赶早班车。
……
王运鸿来到江南一个靠近市郊小镇,名叫“曲甪”。这儿比较僻静,住宿费也不贵。他想先住下来看看情况,然后再去找工作。反正身上有钱,家里有厂子,挣钱也不在乎这几天,他在一个名叫“百荷旅馆”住了下来。
这家小旅馆,一层、二层是客房,三层是个麻将馆。晚上来打麻将的人不多,白天六张桌子却都坐得满满的。来“搓麻”的大都是老年人。
王运鸿心想:这个地方人有钱,打麻将大都是为了消磨时光,未必有什么高超的牌技,和他们玩准赢不输。赢了,就用不着去出苦力,若输光了再去“劳动改造”。但一想到在前妻面前的承诺,心里就打颤。可输了300多万给他留下太大的遗憾——仅仅摸了几把牌,根本没有体味到赌博的快感。承诺与遗憾相比实在是太轻太浅。他要弥补遗憾,找回快感,将沉落心底的落魄升华成风光——我要赢他一大把!他暗暗告诫自己:输赢只赌这一回!
住下来第二天他便来到麻将馆转悠。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年龄都在六十上下,都戴着老花眼镜。
老太婆见他没坐下来,便邀请道:“先生,我们‘三缺一’,愿意坐下来玩玩?”
他谦逊道:“我不大会打麻将,既然少一个,就坐下来向你们学习学习。”他又孜孜不倦地坐到麻将桌前,戒赌的誓言随着稀里哗啦的洗牌声飘到云天之外……
他却低估了这些老年“麻友”——他总是输多赢少。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身上只剩下五百多块钱,不得不到镇上一家“中介”去找工作。结果被介绍到镇上“华元电机厂”去清理铸件(毛边、浇口、冒口)。
班上一共八个人,大都是50多岁、60多岁的男人,相比之下他还算是比较年轻的。小铸件的浇、冒口(铸铁)只需一锤或几锤就敲掉了。几十吨、上百吨大铸件的浇、冒口就不容易砸掉了。特别是有粘性的,材质较强的球墨铸件,要卯足劲,砸上上百锤,甚至几百锤,才能砸掉。
这种高强度、高负荷的劳动,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王运鸿来说就是一种对身体的摧残。为了惩罚自己和在异地生存下去,他只好咬牙干下去。
此时正值初春,其他车间都很冷。中午休息时,很多工人都聚集在“落砂车间”。有的围坐在冒着热气的砂箱跟前取暖,有的躺在温热的砂子上睡觉。他躺在一码砂箱旁在想:过去一直认为种地辛苦,想不到做工比种地更辛苦,这里的工人大都来自农村,他们既种地,又做工,既辛苦又伟大。想着、想着,诗性大发,捡起地上一段粉笔,在一块铁板上写道:
“手持刮板弄紫沙,黑色铅粉污指丫。
铁水流,汗水下,脸庞红似水煮虾。
落砂台,噪音大,隔音软物耳中插。
浇、冒口,真难砸,大的要打几百下。
砂轮转,火花飞,衣服里外全是灰。
精美产品人人夸,工人着装太邋遢。
下了班,回到家,腰酸腿疼胳膊麻。
为了啥?为了把‘毛爷爷’请回家。
既为国,也为家,再苦再累笑哈哈。
精诚合作做贡献,祖国富强靠大家。
农民伟大!农民工更伟大!”
这段“顺口流”,大体概括了铸件生产全部流程和劳动场面。笔迹潇洒,内容真切,又朗朗上口,所以他一写完,就有许多人围观朗领。
落砂车间老板孟广森也来到铁板前观看,问道:“这是谁的大作?”
有个女工友用手指向王运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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