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一边掀开床罩粉色的帷幔，一边笑吟吟地唤道：“小姐，日上三竿该起床了。”

静候半天，香云眼见躺在床上安然熟睡的少女毫无反应，只得弯下腰轻轻推了推少女的胳膊。甜美梦乡忽然被打扰的少女无意识嘟起小嘴，娇憨俏丽的神态惹人爱怜。

见她依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香云只得开始滔滔不绝：“小姐，今天是大年初一，太子妃打发人来叫您早起，奴婢都已经回了三次。您快点起床洗漱，说不准殿下待会儿要过来……”

白沐莞睁开眼的瞬间直挺挺坐起身，眼前尚是朦胧，睡意未散。昨夜直到快天亮时分她才回到青云阁安寝，算到现在也没睡多久。

这时候碧珑绕过屏风疾步而入，笑眯眯地启道：“小姐，荣国公老夫人打发马车来接您，来人说今儿是大年初一，您若是再推脱不肯见面，恐怕老夫人会生气。”

白沐莞并未犹疑，吩咐道：“香云，今日新年你取件颜色亮堂的衣裳给我。碧珑，你告诉门房好生招待荣国公府派来接我的人，我收拾妥当便去给外祖母请安。”

两个侍女应声而去。白沐莞却微微颦眉，轻轻深呼吸一口。

今天是新年第一日，于情于理她都该前往荣国公府拜见外祖母蒋氏。何况蒋氏竟然派车马来接她，她焉能不去？回京半年她只踏足过荣国公府一回，因为心中顾虑着实难以言表。精明洞悉世事如她外祖母，满京城皆在传言太子青睐于她白沐莞，这事如何瞒得过蒋氏？蒋氏确实疼爱她这个外孙女，但同时也颇为疼惜叶诗莹，手心手背皆是肉，白沐莞实在难以对着蒋氏启齿自己和表姐夫情投意合。更担忧蒋氏是否会从中干涉阻止她和宇文晔。

香云眉梢带笑跑进来，莞尔问道：“小姐，您瞧这件绯色绣蔷薇的锦裙如何？”新年新气象，青云阁年轻的丫鬟们各个喜气洋洋，香云也随东宫的侍女一起换上浅紫色夹袄新衣，很衬她清丽的小脸。

白沐莞忍不住促狭问一句：“瞧你这副欢喜样子，莫非你也得了殿下的赏银？”

香云越发眉开眼笑道：“小姐聪明，太子殿下真是出手阔绰，我和碧珑姐姐各得五十两银。”

每逢年节各家主子都会赏赐荷包银两给府里的侍女内侍，但是大多只为图个彩头喜气，真正到手无非也就每人几两银子。往年在漠北时白展毅算是不吝啬金银，大方爽朗的武将，新年打赏香云这类近身侍女每人二十两已算阔绰。今年到了东宫方知什么叫做一掷千金，一等侍女每人五十两，这也难怪香云高兴。白沐莞虽没看过东宫账目，也知晓东宫每年赏赐下人的开支数目不少。因此东宫下人基本对主子忠心耿耿，差事格外卖力殷勤。

白沐莞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出言问：“殿下回府没？”

按照天玺朝祖制，宇文晔身为皇子中地位最尊崇的储君，今日大年初一破晓时分，需率领皇室宗亲子弟至昭阳宫向帝后请安。算时辰他现在应该回府了。

香云如实说：“殿下还未回来。小姐找殿下有事么？还是说小姐对殿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完她坏笑起来。

下一刻屋内已经回荡起香云“哎呦”的惨叫声和求饶声，白沐莞下手力道十足地捏向她的脸颊。

待少女笑得前俯后仰松开手，香云才委屈巴巴地揉着脸嘀咕：“小姐，您下手忒狠了，万一害奴婢毁容该怎么办……”

白沐莞存心故意拿她说笑：“如果不小心毁容，那么我就把你发卖农庄随便嫁给小厮。”

谁知香云信以为真略带几分哭腔道：“小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才不要嫁人呢。”

白沐莞噗嗤掩嘴而笑，末了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快帮我更衣梳妆。”她对待从小服侍她的香云情同姐妹，将来肯定要为香云择一位好夫婿过日子，当然这是后话。

一番梳洗整理，白沐莞换上香云为她选的绯色裙装，袖口处和裙摆处绣满盛开的蔷薇花，衣领处镶着两颗硕大的南珠，乍眼看去宛如嫁衣般烂漫喜庆。

白沐莞本就生得肤白貌美，穿绯色越发衬托她明艳不可方物。此刻香云眼中难掩惊艳之色，无意间赞叹道：“太子殿下眼光独到，这身锦裙果真十分适合小姐。小姐今日美得如同九霄仙女下凡。”

闻言，白沐莞怔住片刻，旋即唇边浮现发自内心的笑容。原来这身绯色衣裙是宇文晔为她准备的，难怪香云今日会让她穿上身。

“绾如意髻。”说罢，白沐莞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回京半年多，她渐渐会花些时间打理自己的容颜。虽然远远不及那些每日罗粉敷面的京城闺秀，但也习惯见客出门之际薄施粉黛。

碧珑心灵手巧擅长梳头绾发，每每为白沐莞绾发时，香云总会在旁边直勾勾盯着学手艺。久居漠北这几年，她们主仆都习惯用簪子随意竖起青丝，既简洁方便又清爽干练，来到京城才发现闺中小姐十分讲究根据不同场合变换各类美丽的发式。

不过两盏茶功夫，碧珑已然替白沐莞绾好发髻。目光停留片刻，碧珑又拿起一支鎏金并蒂莲花珍珠步摇插在她发间，这才满意道：“大功告成，小姐生得明艳漂亮，只需稍加打扮一下便能艳压群芳。”

白沐莞抿嘴一笑，略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我从小就不爱红妆，偏爱戎装。”

碧珑含笑接话：“若是小姐日日精心打扮出门，只怕京城别家小姐背地里都该气得咬牙切齿。”

“哪里有这么玄乎。咱们该出发去荣国公府了，切莫再叫我外祖母等急。”白沐莞嘴上笑嗔道，心底忽然一阵收缩，今日登门荣国公府的只有她一人。因为身为太子妃的叶诗莹会跟随宇文晔入宫请安。举眸看向铜镜中的明媚少女，白沐莞察觉自己眼底悄然泛红，心口揪痛，说实话她怎会不介意？今朝她喜欢宇文晔，意味着往后余生她将与表姐叶诗莹共侍一夫，并且她只能是侧妃。

香云见她突然发怔出神，不禁提醒道：“小姐，一切收拾妥当，荣国公府的马车在门口等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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