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只是不想说。”夏夜察觉到了他的为难，“我虽然对于仁术一无所知，但也明白起死回生必须要牺牲灵力和气血。龙艽只剩断了的一小截，想让它生长，谈何容易！”

夏夜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取出了糖盒子，念叨着：“蔺谣姐姐……果然不简单……”

简正则依旧没有说话。

“可是，解我身上的毒，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如果龙艽能彻底解了热毒，我早就好了！”

“嗯。龙艽只能够暂时抑制你体内的热毒，要找到解毒的方法，太难了……”简正则摇摇头，“空溟谷有天然的寒冰之气，而这里却不同！时间越久，热毒就越强，恐怕龙艽会越来越不起作用。你应该也能感觉出来。所以她才要加大药性。你就听她的话，身体出现异样的时候，拿出来吃就行了。”

“加大药性，岂不是更伤害自己？”夏夜嘀咕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问道，“为什么蔺谣姐姐不想见我？她……”

“她没事！只是消耗了灵气，需要静养。她脾气那么倔！说了不想见你，你以为你可以见得了她？”

夏夜沉默了。

“既然总有一天我体内的热毒会一发不可收拾，你们就不要再牺牲自己了！糖也好、黑米糕也好，有关我的谜团一天不解开……”

他把手里的糖盒子重新放回冰箱里，神色又凝重起来。

“我要尽快找到彻底解毒的方法，也要变得强大起来，控制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你们已经被我拖累得够多了！再拖下去，恐怕……”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然这样了……”

“已然怎样？”夏夜看着简正则一副低落的样子，紧张地问，“是不是已经发生什么了？”

简正则没回答。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就觉得奇怪，就算小谣要静养，也不会连面都不让我见……”

“你瞪着俩眼珠子看谁呢？！”简正则被逼问得有些烦了，“我们能有什么事情瞒你？小谣不愿意见你是因为……因为……她不想见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要有什么事情，我不比你更紧张？哪还轮得到你？”

他停了停，突然又声色俱厉，道：“不是说过不让你叫她‘小谣’了吗！”

夏夜的眼神中依然透着怀疑。

简正则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我刚才说的‘已然这样了’的意思只是，我们都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了，能够厮守一辈子就好，其他的真就无所谓了……倒是你！你留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找我的过去！”夏夜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就我知道的——在妖界冰天雪地的石洞里藏了那么久还没有死，一定是有我不能死的原因！没有心、没有灵气、身中热毒却依旧活着……这些都是线索！”

“那老头子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我也是个大嘴巴！唉！”简正则摇摇头，“你啊你！你什么事情都记不清，就是不让你去追究过去的事情！这是天意！你找什么找？！或许可以找到，或许永远也找不到！过去的事，真有那么重要？活好当下就已经够累人的了！”

“以前是不知道，是不记得，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如今知道这些，我还能继续装傻吗？”

“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简正则伸了个懒腰。

“如果蔺谣姐姐有一天不记得你，你不难过？”

“如果她不记得能好过一些，我宁愿她不记得我。”

夏夜没有说话。

“我们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有什么不同？都早已注定！什么身世、遭遇，统统不是你说了算的！万物自有道。以前我不明白，只听族老讲经的时候经常说这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如今想想，其实道理早就给你了，只是我们用不好罢了！所有利害都在不停往复、不断转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不如顺其自然，顺势而为。既然活到现在，以后，便尽管大胆地去活好了！我做不到‘走一步，看三步’。我没那个本事！一步走完还有第二步落脚，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他们高人对弈，下棋布局，别说‘看三步’，或许一步未走，就全局已定了。我们干操哪门子心？”

“所以，我们都是棋子。”夏夜感慨道。

“我们算什么？整个天下都在棋盘上！”

“谁会在乎小小的棋子的死活？”

“下棋的人呀！”

“下棋的又是谁呢？”

“或许，下棋的人，也是另一盘棋上的棋子。”简正则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一样，一样没得选！”

“或许，可以选呢？”

简正则笑着摇摇头。

“没得选也挺好！有的选，我就遇不到她咯……”

“又是蔺谣姐姐……”夏夜笑了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哦，不对！应该是‘爱’才对！”

简正则听了这句，突然不自然起来。

“哟！脸红了？”夏夜调侃着。

“放屁！”虽然嘴硬，简正则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遮遮掩掩地，“臭小子！你瞎说什么！”

“说的可都是实话！”夏夜看他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还真不好意思了？怕什么呢！就我们俩！你有什么说什么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简正则的脸因为尴尬而抽动了一下，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夏夜突然严肃起来，问道：“你们既然逃出来，你又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离开去过乐呵日子？蔺谣姐姐她傻，你也傻？你不拦着？你难道不想和她……”

“如果你有过和别人生死相依的经历，就会明白我。”简正则打断他的话，深呼吸了一口，“再没有比陪着她傻更好的事了。‘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但我既不是鱼，也不奢望变成鸟。海阔天空的日子我过过！可是，又怎么样呢？是鱼，跳得再高也上不了岸！是鸟，冲入云霄也捅不破天！有些人注定命里无根、人情淡薄。不是碰不上对的人，而是碰上了，自己却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却不想承认……命里没有，怎么都没有。”

“那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承认？”

简正则背对着夏夜，注视着前方，眼神中透着深情款款。

“我是害怕。”

“害怕什么？”夏夜望着他的背影，好奇地问。

“你不懂。”简正则回头冲他笑了笑，“你还是先找到与你生死相依的人吧！找不到，你不必懂。找到了，你自然懂。”

“‘生死’相依？”夏夜躺在沙发上，笑着反问道，“还是算了吧！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让她跟我一起死？”

“怎么？这六十年，你去了那么多地方，就没有碰到喜欢的人？”

夏夜没有回答。

“没有？怎么可能？连好朋友也没有？”简正则好奇地皱皱眉头，调侃着，“你真的这么安分啊？”

“你都猜到了这六十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想打听？”夏夜撇了一眼他好奇的样子，眉眼一扬，笑得挑衅，“你又瞒不住你的小谣，不怕她知道了以后会难过？”

“哦，对！对！”简正则一下被点醒了，“你还是别说了！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什么时候肯见我？”夏夜突然问。

“谁？”

“还能有谁？”他笑着说，“当然是与你‘生死相依’的那一个！”

简正则愣了愣，摇摇头。

“你别添乱了！她不愿见你，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不肯见我，一定是不想我看到她的样子！”

“她什么样子？她好得很！在我眼里依然是年轻漂亮！”简正则指了指夏夜，数落道，“你自己这德行，谁能比你更糟心？！”

“我本来就这德行！你又不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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